要知道,他如今虽然远离咸阳,但跟家中的书信,从未间断,有李斯这位身居左相的老父亲在,他对朝廷的信息掌握,并不比在咸阳差多少。
但偏偏这方面的信息,自己从未听到过半点风声。
莫不是朝廷又找到了一处储量极大的铜矿?
“当然,也未必需要金银,到时候若是真的出现钱粮不足以补偿的情况,可以允许郡中以适当的价格,转让一部分盐矿经营之权……”
大秦的盐铁专营,自然是有无数的好处,可以极大的丰盈国库,但也正因如此,弊端重重,甚至一度就连老百姓正常的吃盐都成了问题!
但在赵郢看来,真的没必要全部官营。
因为这种事情,一旦形成这种生活必需资源的绝对垄断,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绝对意义上的贪腐。
宋朝的茶政,明朝的盐铁制度,无一不是沉甸甸的历史教训!
到了后期的时候,那些官员愈发肆无忌惮,在过程中上下其手,吃得脑满肠肥,朝廷不仅没有有从中受到多少益处,甚至个别地方,还出现了负责盐政的转运盐使司上报亏损的诡异情况。
故而,在盐铁专营制度基础不变的情况下,适当的放出一部分食盐经营权限,无论是对大秦,还是对寻常百姓而言,都未必是一件坏事。
李由久在李斯身边,耳濡目染之下,无论眼光格局,都是不俗,自然明白赵郢的这个提议到底意味着什么,一旦传出去,又会引来怎样的轰动。
“殿下——”
李由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出现瞒报,谎报,亦或是故意人为造成粮食减产该当如何?”
“交由慈善堂,郡守府交叉核实审理,报经内阁复查,一旦确认——”
赵郢的嘴角,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狠厉。
“视同造反,主事者,籍没家产,夷三族!协同掩护,帮忙掩盖者,罚为旦城舂,期满后,发往漠北充边……”
善政利民,但必须有霹雳手段护持。
不然,一旦被人钻了空子,这善政就会化为坑害百姓与朝廷的恶政,贻害无穷。
李由闻言,顿时心中一凛,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位看上去和蔼可亲,说话都笑眯眯的皇长孙的狠厉与霸道。
“有殿下这份善政在,会稽百姓终於有救了——”
李由诚心诚意地冲着赵郢拱了拱手。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怎么解决粮食问题,但这份政策若是真的能施行起来,对会稽的好处,不言而喻。
身为左相之子,大秦最年轻的郡守之一,他本来就前途无量,心中岂能没有点治国理政,做出一番成绩来的野心?
赵郢笑着摆了摆手。
“这些不过是给百姓们找一条活路罢了,但会稽的潜力不止於此,来的路上,我已经亲自观察过这边的水土情况,若是李郡守经营得当,不出十年,会稽必将成为富甲天下的鱼米之乡!”
李由:……
心里的激动瞬间就消失大半。
若是能做到自然是最好,若是做不到……
见李由整个人差点给卡住,赵郢不由哑然失笑。
“李郡守不必担心,我自然不会需要诓你,既然我代陛下南巡,来了我们会稽,临走之前,自然会先协助你蹚出一条可行的道路来——以后,你只需要按照按部就班的做好,到时候,就算是达不到我所说的鱼米之乡,那也是大功一件……”
听到赵郢这么说,李由这才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神色郑重地起身,冲着赵郢深施一礼。
“臣必竭尽全力,不敢有负殿下所托!”
赵郢赶紧离席,上前亲自扶住李由的手臂。
“李郡守出身名门,又在咸阳为官多年,这份能力与忠心,我自然是放心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向陛下举荐与你……”
两人重新坐下,赵郢这才缓缓地道。
“仅仅推行青苗法以及水旱保守制度,还远远不够,要想把会稽打造成真正的鱼米之乡,必须推行垦田制,实行军屯与民屯并行的之法……”
李由闻言,不由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赵郢在河西郡的那些制度,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敢请殿下指教……”
赵郢摆了摆手。
“如今困扰会稽耕种发展最重要的因素有两条,一是灌溉水渠修建不足,二是滩涂沼泽太多,缺少可用的耕地……”
听到这里,哪怕是一向不太关心农桑之事的公子将闾,都不由下意识身子微微前倾,竖起了耳朵。
他乃是大秦皇子之中,第一个出任地方郡尉的公子,怎么可能不想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
可以说,从某种层面上讲,他和李由一样,都有很大的压力,也很想要在会稽郡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
对於这个问题,赵郢心中早有定算。
他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
“我听说,以强法驱人,人不甘而心有怨怼,以利驱人,则无往而不利,沟渠修建,本为利民之举,然而若是强行征召民力,驱而使之,则必然民怨四起,事倍而功半,我们与其出钱出力,耗费府库,不如以利驱之……”
说到这里,赵郢扫了一眼目露不解之色的李由和将闾,笑道。
“我的意思,我们可以鼓励地方大族自行修建沟渠,用来灌溉农田——”
李由闻言,不由心中一动。
“殿下是指——”
“地方大族,凡是修建沟渠者,皆可以领取朝廷补助,亦或者是三年之内,减免三成赋税,同时,许诺,三十年之内,沟渠归他们所有,在此期间,允许他们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向需要灌溉的农户卖水——具体多少钱合适,到时候我会召集他们,与他们共同商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