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郢微微点头。
要是底下的人没有怨气,那才是奇怪了。
“他亲自负责的那一段沟渠修建的怎么样……”
“回殿下,他自己负责的那一段,倒是质量极好,比殿下要求的标准还要高不少,根据各地汇总过来的情况,这位虞家主修的这一段,论质量可位列第一,就算是一直表现的极为出色的龙家负责的渠道,恐怕也稍有不如……”
听到这里,赵郢颇有些意外。
“这么说,倒是个能做事的……”
惊垂手而立,没有接话。出身黑冰台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本分,他只负责把情报汇总过来,交给皇长孙殿下,至於皇长孙如何评判,如何决定,他从不置喙。
赵郢微微沉吟了一下。
“且不必管他,告诉下面的人,该怎么监督怎么监督,该怎么要求怎么要求,无论任何人,任何情况,都必须保质保量地完成这次修渠的任务……”
“诺!”
惊躬身退下。
“殿下这是动了爱才之心,要再看看那位虞让的成色?”
等惊退下,张良这才笑道。
“虽然蠢了些,不太适合做官,但是个能做事的性子,倒是可以稍稍提携一下……”
虞家毕竟是虞姬的娘家。
整个会稽郡,甚至说不准就连咸阳那边不少人都看着呢,不可能一点都不照顾。虞家的人无足轻重,重要的是人怎么看。
若是一点人情都不念,恐怕就难逃一个凉薄的评价。
这个社会,就这么操蛋。
你不大公无私,大家骂你任人唯亲,但你若是真大公无私,一点人情都不讲,就会有人觉得你心性凉薄,不值得投效。
毕竟,连自己的亲戚都一点人情都不讲的主公,你敢肯定他能跟你讲人情?
原本赵郢还在犹豫,怎么处理这个会稽郡的虞家。
现在好了,把这个虞让稍稍提携一下就挺好。毕竟,这种人虽然能力稍差,应变不足,连自己家族都掌控不好,但是做事认真踏实,带回去,给他一个名分,交给他一项比较具体的活去干,不用担心他干不好,也不用担心他给自己添乱。
虞让并不知道,自己这边焦头烂额的情况,早已经传入到了皇长孙的耳中。
他还在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当时在场,且已经做好了那些负责监督工程情况官员的工作,这些事不至於传入到皇长孙那边。
晚上,他这位家主,亲自盯在三房那边的工地上,带着大家对三房这边的活儿进行整改。
加深,拓宽。
最关键的是,那些原本已经铺上的青石,也得重新掀起来。工程量甚至比重新挖一遍都重,不过一是虞让已经许下了猪肉,另一方面,虞让这个家主,也扛着工具,出现在工地上,干的一点都不比大家少,大家心中的怨气,不自觉就又消减了几分。
只觉得三房那边欺人太甚。
然后,自家家主有点可怜?
事情,就这么拖下去了。
皇长孙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就跟不知道这边发生的龌龊似的,就跟已经被他完全捂住了似的,但这种状况怎么能维持得长久。
一天,两天……
到了第三天,虞让这边的族人就顶不住了。
修筑沟渠,原本就是重体力活,这日夜赶工,谁能顶得住?
猪肉虽好,但你也得有命拿!
更何况,还是替别人抆屁股。
“家主,不能干了,再这么干,非出人命不可!”
手下的几个管事,一脸疲惫地看着眼圈都有些发红的虞让。
“家主,这不是个办法,若是三叔那边继续这么干,难不成我们还继续替他们抆屁股,这可不是一天两天……”
虞让嗓子都有些沙哑。
“我这几天已经尽量地在催其他几位族老,可是他们总是说三叔那边也是族中老人,都是为了家族,他们这些做族老的也不好翻脸,要再考虑考虑……”
几位管事:……
有人稍稍冲疑了一下。
“家主,要不您去求一求皇长孙……”
但话没说完,他自己就很自觉地闭嘴了。
求皇长孙什么,说自己无能,管不了自己家族,求人家出手,管理自己家族的这些乱七八糟丢人现眼的事……
就算是皇长孙有那个闲心,他们也没那个脸。
“还是得去找三叔公,他这一关过不去,我们这活没法干了……”
虞让憋屈的眼圈都红了。
但还能怎么办啊——
总不能让整个会稽郡的人看了虞家的笑话!
“好……”
他有些心灰意冷地摆了摆手。
“让手下的族人都去歇着吧,这几日辛苦了,今天就不发猪肉了——每人折算成二十钱的辛苦钱——这个钱,从我个人的帐目上出……”
这场闹剧,只坚持了三天,就以虞让的低头而宣告结束。
虞家虽然还是虞让的家主,但三房的势力却再次大涨,几乎近半的资源,彻底落入了三房的掌控之中。
不过,工程的进度终於恢复正常了。
“就这……”
赵郢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对於这样的虞家,他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虞让,在虞姬身边,才最让人放心。
没了三房出掣肘,虞让终於发挥出了他的长处。
为赶上进度,保证质量,他几乎每天都长在工地上,与前来修渠的族人,同吃同族,有时候,还会亲自干活,把自己整得灰头土脸,没有半点家主的气派。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他的手下反倒是多出一部分死忠。死心眼的人,总是容易得到最底层族人的真心认可。
赵郢得知这个结果之后,也彻底把目光从虞家身上挪开。
因为另一件事,已经迫在眉睫,到了不得不出面解决的地步。
会稽郡府城的存粮告急了!
李由和公子将闾赴任的时候,没有赶上秋粮的征收,等他们赶到会稽郡的时候,等着他们的是一个早已经被殷通和项梁叔侄搬空的府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