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自己真不觉得自家夫君比赵郢差什么了。
论名分,他是始皇帝嫡子,论功绩,如今带着大军,轻取了瀛洲和扶桑两地,也算是为大秦开疆拓土。
哪里跟不上赵郢!
“陛下,实在是太偏向了……”
郑夫人心中委实有些憋屈,为自家夫君鸣不平。
易先生沉吟良久,这才沉声道。
“夫人无需过虑,此事未必没有转机,您可别忘了,上郡那边,还有一位长公子……”
郑夫人:……
所以,你这啥意思?
轮到长公子扶苏,也轮不到我们家夫君?
易先生知道,凭这位东海夫人的心智,跟她讲含蓄,那纯粹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索性把话给说透。
“长公子扶苏,乃是当今陛下嫡长子,这就是天然的大义,更何况,长公子性情敦厚,仁而爱人,素有贤名,朝野之中,拥趸爱戴者甚多……”
易先生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郑夫人。
“长公子当初为民请命,而被逐出咸阳,赶往上郡,本来就已经深得百姓怜悯同情,若是真的被自家儿子,抢去了太子之位……”
说到这里,易先生笑了笑。
“恐怕那位皇长孙,之所以拒绝皇太孙之位,也是存了这方面的顾虑与担心——但那又如何呢?没有这皇太孙之位,就算是他现在代陛下监国,权势滔天,那也是过眼云烟而已,一旦陛下发生大不不忍言之事,长公子与东海君,才是大秦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说到这里,易先生眼神玩味地看着身体微微前倾的郑夫人。
“夫人,皇长孙不敢以儿子的身份,抢这个皇太孙之名,那以长公子的性情,他能舍得下脸,来抢自家儿子这个皇太孙之位吗?”
“妙啊!先生真是大才,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经过易先生这么一分析,郑夫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她对自家那位大伯的性情,颇为了解,知道易先生所言不虚,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自家夫君岂不是直接就能捡一个大便宜?
易先生:……
好吧,以这位的心智,大概也就只能有这种反应了。
不过,此时的当务之急,就是安抚住这位愚蠢短视的妇人,不要泄了她的心气。至於其他,他自然不会就真的傻到坐等天上掉馅饼……
无论是扶苏,还是当今这位皇长孙,都是当世人杰,心智超群之辈。
就算父子两人再怎么谦让,也绝不可能让这皇位白白地落到外人头上。就算那位长公子迂腐地过了头,真的会谦让,那位皇长孙也不会做出那等傻事。
要想成事,自然得把水搅浑。
比如……
易先生望着上郡,眼睛不由微微眯起。
这件事,恐怕还需要自己推那位长公子一把!
……
上郡。
正带着上郡军民,热火朝天地疏通河道,修建沟渠的扶苏,并不知道,此时已经有人想着要利用自己去对付自己的儿子。
“长公子,您先上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们……”
一旁一个身材精壮的汉子,看着兀自挽着裤腿,光着脚板,在那里跟自己等人一样,挖着沟渠的扶苏,眼中满是尊崇爱戴之色。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顿时纷纷附和。
“公子,您歇一歇吧,上去先喝一口热汤,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扶苏还待犹豫,那边已经有人上去抢过了他手中的铁锹。
“公子,请你们为我们上郡,爱惜您的身体……”
看着周围,矮下去一大截的众人,扶苏不由摇头苦笑。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这真是没事……”
但见众人坚持,他也没办法,只能苦笑着摇头作罢。
“算了,算了,我听你们的还不行,都快起身吧,要不大家都休息休息……”
但众人哪里肯依?
纷纷笑道。
“公子且先去休息,我们还不累,今日定要先打通这一段沟渠……”
“公子,依我看,我们还是去休息休息吧,别在这里给他们添乱了……”
郡守延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老腰,随手把手中的铁锹递给一旁的侍卫,出声招呼扶苏。扶苏看了看郡守延,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一旁的一处草棚下,就着草地坐下。
扶苏抢着拎起盛着热水的热水罐子,给郡守延倒了一碗白开水,笑道。
“您公务繁忙,不必每日都来这里……”
郡守延笑道。
“我们上郡,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加重要?一旦成功打通这段沟渠,我们上郡,瞬间就能多出万顷良田,赶着这春天的尾巴,还能抢一波春耕,到了夏收的时候,这得是多大的收益……”
说到这里,郡守延端起粗瓷碗,吨吨吨就是一通猛灌,然后不以为意地举起袖子,抆了抆胡子上的水渍。
“再说,这等盛事,我岂能错过,说不准千百年后,还能跟着公子您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不由哑然失笑。
扶苏也笑。
“留下什么?留下我们两个泥腿子挖沟渠啊,这有什么好记的……”
扶苏自己也抿了一大口白开水,有些感慨地看着下方热火朝天的场面。
“你看,这些黔首多么容易满足,我们其实真的没有给他们什么,只是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机会,他们就自己带着粮食工具赶过来,跟着我们一起疏通河道,修筑沟渠,吃苦耐劳,从不抱怨一句……”
说到这里,扶苏笑道。
“说起来,反倒是我等,亏欠了他们……”
郡守延颇为认真地冲着长公子扶苏拱了拱手。
“公子何曾亏欠过他们,有公子在此,是他们的幸运——”
说到这里,郡守延眼神复杂地指了指下面正热火朝天干活的将士和百姓。
“公子不信,可以问问他们,他们谁不以能追随公子为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