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在侍女们的搀扶之下,从马车上下来。
没有了门前列戟,也没有了车来车往,宾客逢迎,除了两名坐在台阶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老门房之外,竟然见不到任何人。
反倒是几只灰乎乎的麻雀,停在台阶上,歪着脑袋,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客人。
大概很是纳闷,眼前的这位身着华贵,气质雍容的年轻客人,到底是自何而来。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府邸,赵婉不由升起一股伤感。
正眯着眼睛晒太阳的两位老门房,见这辆车马,竟然停在了自家府邸门口,不由微微有些诧异,直到他们几人,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竟然是自家女公子赵婉,顿时惊诧莫名。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昏花的老眼,神色激动地站起来,小跑着走到赵婉的面前。
“小老儿拜见女公子,给女公子请安……”
赵婉为我颔首。
“我家阿媪现在何处……”
话没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往大门里面走去。
然而,人还没进大门,就已经感受到了府上那种冷清破败的气息,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迈步而进。
“是婉儿回来了吗——”
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自家阿媪那充满惊喜的声音,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从屋子里面一脸惊喜地迎了出来。
不是自家阿媪,还是何人。
郑夫人这些时日,被禁足府中,终日惶恐不安,度日如年,又没人倾述请教,心中早已经没有了昔日想要像自己姑母那般,当一把皇后的鸿图壮志。
此时,忽然听闻自家女儿回来了,自然是惊喜交加。
下意识地就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可刚走到赵婉身前不远,她忽然就又停下了脚步,想起来,自己当初真是结结实实地暗算了一把自家女儿的夫君!
明里暗里地往他那边塞了不少自己的人手。
险些把自家闺女女婿一家都给搭进去!
故而,再看向自己女儿时,有了几许心虚和惶恐,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赵婉对视。
对於自家母亲的这番操作,赵婉若是心中没有怨言,自然不可能。但,当她的目光,落到明显憔悴消瘦了许多的郑夫人身上,尤其是看到昔日那乌光油亮的鬓发,竟然平添了不少极为扎眼的银丝的时候,心中不觉便是一软。
血浓於水。
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家的阿媪,曾经对自己百般呵护疼爱的阿媪。
“阿媪——”
赵婉说着,上前拽住了郑夫人那有些干枯的手掌,颇有些抱怨地埋怨了一句。
“阿媪,您糊涂啊——您知不知道,您这般举动,险些害了我们,也险些害得我家阿翁万劫不复……”
郑夫人听得自家女儿的抱怨,不敢抬头,但心中却颇有些委屈。
我沦落到今天,还不是想要为你们父女谋划一份更好的前程……
但这种话,她没敢说。
她是菜了点,智商没能跟上自己欲望的脚步,但又不是真傻,如今自己是落难之人,还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下场——自家女儿的夫婿却是……
啊,也被削去了大将军的称呼,夺去了雁北郡郡尉的官职。
她不由又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女儿脸上的表现,心中忽然就有些后悔。
赵婉叹了一口气,拉着有些目光躲闪的阿媪。
“阿媪,事到如今,您可曾想过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郑夫人有些发懵地看着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女儿,心中苦笑不已。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应对?
自己当初打开府门,替自家夫君招贤纳士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混进来那么多的乱臣贼子啊。说起来,自己也很无辜啊……
一看自家阿媪的这种反应,赵婉就知道了结果,心中越发有些心累。
就这样的阿媪,竟然还想着去与皇太孙去争那个位置!
真是……
若不是,这是自家亲阿媪,自己抡起手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阿媪,自救吧——”
赵婉拉着自家阿媪微微有些发凉的手掌,语气诚挚地道。
“既然,皇太孙与大父没有当场抓你,定然是想着给您再留一个机会,您为何终日坐在家中,沉默不语?”
郑夫人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女儿。
赵婉语气有些复杂地道。
“阿媪,皇太孙哥哥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昔日十八叔那般待他,他都能以德报怨,饶过十八叔一条性命,更何况您只是一时不察,被那些乱臣贼子蒙蔽,钻了空子?”
郑夫人一听自家女儿的分析,顿时就不由眼前一亮!
对啊,自己能有什么大错?只不过是一时不察,被那些乱臣贼子钻了空子而已!
赵婉:……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住当场就要放飞自我的郑夫人。
“但这毕竟是谋逆大罪,就算是皇太孙不说,您牵扯其中,恐怕也难逃法网……”
一听赵婉这么说,郑夫人不由又有些紧张起来。
赵婉知道,跟自己这位阿媪恐怕是讲不明白了,干脆非常认真地道。
“阿媪,那些乱臣贼子,在我们府上聚集这么多时日,岂会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您这里有没有什么别人不知道,只有您知道的证据,不若主动献於皇太孙……”
“我,我哪里知道,他们竟然图谋作乱,当时只见他们都颇有才学见识,府上的很多事务,都交於他们打理,当初给你的那些帮手……”
说到这里,郑夫人不由微微一滞,见赵婉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皱着眉头,开始琢磨赵婉的建议。
良久才忽然眼前一亮,有些兴奋地拍了一下手掌。
“你不提我还忘了,当初易先——易贼还在的时候,我曾出钱,替他在咸阳城中买下过一套小院,每当闲暇的时候,当时他们走的匆忙,恐怕未必有时间清理里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