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上,觥筹交错,年轻貌美的侍女,踩着欢快的鼓点,在那里载歌载舞,气氛欢乐非常。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得有人一声惊呼。
“快看,狼烟!”
“狼烟?”
所有人不由一怔,就连精心准备了许久的绛闍都不由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大宛国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已经足足有近百年,未曾发生过大的战乱。
禄多赞闻言,不由动作一滞,缓缓松开了自己握着弯刀的大手。
自此,手刃了自家大王的大宛国大臣,已经退无可退,不得不对已经控制住了局势的绛闍宣誓效忠。
想到这里,禄多赞不由目光一凝,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弯刀,心中已经在暗自度量一击必杀的可能。
大宛国前国王毋里,被手下大臣乱刃砍死,整个人被剁得稀烂,已经看不出人的样子。就连绛闍想要给他安葬,也只能令人用简单地把那些碎肉收拢起来,装到一个坛子里,凑着埋了。
此时,毋里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变,起身就走。
但即便是如此,也守得极为艰难,有几次,秦人的军队,都已经攻上了城头,又被他带着人,强行冲了下去,但是他心里清楚,若是自家父王再不带人回来,贰师城被人攻破那是早晚的事,甚至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毋契大步走进大厅之后,便径直找了个位子坐下,自顾自地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茶,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这才举起满是血渍的袖子,抆了一把嘴边淋下的茶水,把目光投向城中主将库里南禄。
“不过,虽然如此,我依然愿意感谢你当初的好意,若是你愿意把王位禅让给我,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屍,并保全你的子嗣……”
如今,狼烟传来,说准大王子那边,已经发动了政变,成功地控制住了贰师城那边的局势,自己的家人,极可能已经完全落入了对方的手中……
“你敢!”
极度的疲惫,加上大量的伤亡,即便是有他这位王子身先士卒,城中的士气还是不受控制地一路下滑,若不是还有自家父王即将带兵回援的念想,毋契觉得,贰师城早就守不住了。
“现在,到了你们让我看到诚意的时候了……”
毋里愕然回首,赫然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是一片空地……
“国相,我听闻你不仅足智多谋,昔日还曾是大宛国的第一勇士,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自误……”
“大胆!”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暗中设计,害死了大王,大王还有儿子,就算是大王子已经被废,还有二王子和三王子,就算是暴毙,也绝不可能把王位传给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外人……”
“对不起,将军,小人不知道——”
因为,他们赫然发现,刚刚还对他们谦卑有加,毕恭毕敬,丝毫不被他们看到眼里的那位丧家之犬,只配替他们放牧牛马的绛闍,竟然毫不避让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王,贰师城附近,并未听闻有大股流寇,周边几个小国,与我们实力相差悬殊,每年都会乖乖地前来向大王进贡,俯首称臣,根本不可能有胆子来主动攻打我们……”
三位王子就前后脚地赶来,最后一个赶到的,正是被毋里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完的大王子毋契。此时,他皮甲破裂,神色疲惫,黢黑的胖脸上还带着尚未抆拭干净的血迹。
“你莫忘了,你家中可不仅仅是你自己,想想你那年迈苍苍的父母吧,想想你那还在襁褓之中的幼子,还有你那位丰腴妩媚的娇妻——国相,你也不想她知道你愚蠢到这种地步吧……”
库里南禄看了一眼这位已经被废弃多年的大王子,不由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地取出刚才的信件,递了过去。
身后,瞬间无数寒光闪烁的箭矢,对准了众人。
如今,包括国相在内,除了极个别的几个人之外,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投降了那位流落到此地的龟兹王子。
然后目光便瞥过他,落到禄多赞等人身上。
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传我命令,速回贰师城——”
他神情惊愕地扭过头来,就看到了刚刚还让自己有些感动的那位侍卫,脸上溅着的鲜血,殷红一片,有如阿赖山上,那一大片一大片渲染开来的梅花。
然而,他们刚走了几步,就不得不神色愕然地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情也由原本的惶恐不安,逐渐变成了忿怒,甚至隐隐有一丝惊慌。
“今日,我不想杀人,但我也不介意杀人,诸位最好还是不要试图惹怒我……”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已经全是那位被自己废弃的长子,与这位落魄王子相互勾结,企图篡夺自己王位的阴谋算计了。
若不是库里南禄确实指挥有方,若不是他亲自带队杀敌,极大地激励了城中军民的士气,恐怕贰师城早已经被秦人攻破了。
更何况,那烽火传来的方向,乃是大宛国的都城。
说到这里,他面色一冷,淡淡地道。
自始至终都没有瞥自家那两位兄弟一眼。
他想骂几句,但是一张嘴,大口的浓血便不受控制的从嘴中喷涌而出,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词汇。
这几日,秦军攻势很紧,一日数十战,对贰师城发动了极为猛烈的攻击。为留守贰师城,他这几日,一直带着人,冒着矢石,亲临一线,牢牢地守在贰师城城头。
同时,消息也以惊人的速度,快速传开。
这些往日里每天围在自己身边大表忠心的狗东西,事到临头,躲得一个比一个快,反倒是身边几个往日里没怎么关注过的侍卫,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又坚定地护持在了自己身前。
不一会。
听到绛闍这大逆不道的话,毋里不由勃然大怒,禄多赞等一众大臣,一颗心也不由沉入谷底,知道自己这些人,从头到尾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算计,那个什么祥瑞,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毋钦和毋廖同样也不去看自家这个大哥一眼,甚至还有些嫌弃地微微往后挪了挪身子,这几日,毋契几乎没下过城头。
故而,留守贰师城的库里南禄,没有等到大宛国国王毋里,带着大军回援的消息,反而等来了自家大王忽然恶疾,在贵山城暴毙,临终之前,传位於绛闍的消息。
说到这里,绛闍以手抚胸,微微躬身。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猛地转过身来。
绛闍看着又惊又怒的毋里,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毋里不由身子一晃,险些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毋里:……
投降的时候,有的多么不情愿,对昔日同袍下手的时候就有多么狠辣。
“怎么回事……”
就在他准备冒险出手的那一瞬间,绛闍看着他,不由笑了笑。
说完,缓缓后退,看着众人,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放肆!”
“王上,抱歉了……”
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