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县司农这个官职,既属於地方基层,又直接归属朝廷管辖,既能给田敬一个锻炼成长积累资历的平台,又位置清贵,让农家一脉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善!
吾孙之能,真的可治一国了!
正在他心满意足地摇晃着躺椅,享受自己难得的清闲时光的时候,赵郢却不由眉头微蹙,有些诧异地放下手中的毛笔,扭头向大殿门口看去。
始皇帝对自家这个大孙子实在是太熟悉了,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出了赵郢的异常,有些意外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
赵郢回过头来,正要说话,外面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始皇帝不由眉梢微挑,按着两旁的扶手,坐了起来,扭头向大殿门口看去。
很快,就看到黑总管一脸喜色地快步走了进来。
人还没走到始皇帝和赵郢跟前,就忍不住高声贺喜。
“恭喜陛下,恭喜殿下,刚刚府上来人传讯,皇太孙夫人有喜,今日巳时一刻,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不等黑总管说完,始皇帝已经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眉眼间已经全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郢儿,好样的!”
话没说完,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
“快,快,快,快去通知皇后娘娘这个喜讯——”
黑总管看着开心地几乎有些忘形的始皇帝,眉眼间也不由全是笑意。
“回陛下,老臣已经打发他们过去了,这个时候,皇后娘娘差不多应该也已经接到喜讯了。”
始皇帝连连点头。
“好,好,好!”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家心爱的大孙子来,扭头一看,见这货还在那里傻站着呢,顿时没好气地一脚踹了过去。
“傻小子,还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滚回去看看……”
话没说,他就顿了顿。
“不对,走,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我那乖孙——”
自己有了儿子,赵郢当然很开心。
他穿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一个儿子对於如今的自己来讲,到底意味着什么。当即起身,乐和和地跟在始皇帝后面往外走去。
此时,皇太孙府上生了一位小公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咸阳。
而赵郢向来又是个亲民爱民的,在咸阳朝野中口碑都极好。故而,看着始皇帝和赵郢的车驾所经之处,都会响起此起彼伏的贺喜之事。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
到最后,赵郢不得不从马车上跳下来,改成骑马,一边回家,一边笑容满面地冲着四下的百姓拱手回谢。
本来不过半刻锺的路程,愣是一刻锺都没能走完。
马车内,始皇帝看着外面,百姓们与自家大孙子那热情的互动,嘴角一丝笑意,情不自禁地渲染开来。
若是论威,自己几乎已经抵达了极致。
不要说这些寻常的百姓,就算是朝中百官,自己所过之处,也是拜伏一地,无人敢抬头看自己一眼。
他一生虽然强势霸道,说一不二,但他却也知道,刚不可持久的道理。自己横扫天下,需要这种威势,但作为之的继承者,却不能继续像自己这样,以威势凌霸天下,刚柔相济,才是长治久安的道理。
原本,他是希望扶苏能接过自己这的权柄,给天下以休养生息的机会。可谁知道,那个蠢货被淳於越那个腐儒给教坏了脑袋,竟然一门子心思地想要以儒治国……
天下军权,在兵家手中,朝野上下,又多是法家之士。
那蠢货不明白,自己之所以贬斥他,甚至是舍弃他,争执的并不是所谓仁道与霸道的施政理念之争,而是按照他那一套,根本就是自毁根基,极可能会引来整个天下的反噬。
那哪里是施行仁政?
那是对整个关中子弟的背弃!
但自家这个孙子,比那个蠢儿子,就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外柔内刚。
就像现在,明明这孩子,比自己更霸道,更强势,也更喜欢开疆拓土,但咸阳的百姓就是喜欢他,朝中的官员对他也大都赞誉有加。
这份心性和手段,不知道要扔自家那个蠢儿子多少条街。
如今,又有了儿子……
想到这里,始皇帝又不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面意气风发的大孙子,不由心中大慰,只觉得实在是天佑大秦,才让自己得到了这么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孙子。
此时,始皇帝的车驾,正好走到一处高高拱起的桥上。
桥下,是渭河的支流。
潺潺的河水,泛着微澜,从石桥流过,带来一股子让人惬意的清凉,赵郢不由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坐在马车始皇帝都不下意识地伸手撩起车帘,往外看去。
一阵带着清凉水气的微风迎面吹来。
六月中旬,天气已经很是燥热,始皇帝先是被王南给自己生了一位嫡亲重孙的消息撼动了心神,后又在马车上热出了一身汗水,此时被凉风一吹,只觉得浑身舒畅,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然后,轻咳了一声。
然后,就是打开了一个什么信号,随着这一声咳嗽,他只觉得嗓子发痒,一阵更加强烈的咳意袭来。
始皇帝不由眉头微蹙,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胸口,轻咳了两声。
没办法,自从入夏以来,自家那大孙子,就跟迷了心窍似的,对自己这身体的健康状况越发紧张了,但凡有点小动静,甚至就连少喝了几口汤水什么的,他都紧张地跟什么似的。
态度极其坚决地拉着宫里的太医给自己检查。
自己这身体,还能有什么大问题,左右都是些老毛病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就不想让自家这位大孙子听到,免得他又大惊小怪,拉着自己瞎折腾。
始皇帝的咳嗽声虽然已经在极力压抑,但正坐在马背上与咸阳百姓互动的赵郢,还是瞬间听到了动静,眉梢下意识地微微蹙起,看向身旁的马车。
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也怪不得他紧张。
毕竟,如今已经进入始皇帝二十七年,六月的中旬,而按照原本的历史,始皇帝七月份就会驾崩於沙丘。
如今,始皇帝虽然没有出巡,但原本历史上对始皇帝的去世,就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其他意外的情况?
而且,关於始皇帝去世原因的猜测之一,就是死於哮喘,此时听到始皇帝明显有些不正常的咳嗽,他怎么可能不心惊肉跳。
这些时日,他对始皇帝的身体,高度关注。
不仅关注饮食作息,还偷偷组建起了两个集合了太医院最顶尖医官的急救团队,二十四小时待命,以防万一。
“大父,您怎么了,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