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王翦老将军和尉太尉都已经基本淡出了朝堂,如今,除了大朝会,有或者是朝廷举行的大典,已经很少能看到他们身影了。
右相冯去疾虽然经常进宫,但时间基本都是在下午,那个时段,是皇太孙最为清闲的时候,宫中的侍卫经常可以看到,右相和皇太孙坐在树荫下,促膝长谈,有说有笑的身影。
但是这么早来,却很是少见。
更何况,这三位,竟然前脚赶后脚地到了。
能在皇宫大殿门口轮班值守的,能有几个蠢人?
三位老人的到来,还是让他们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但也正因如此,他们很快就收敛了心神,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起来。
……
然而,无论是特意前来觐见的老将军王翦,太尉缭,还是一大早就恭敬地站在宫门之外等候的右相冯去疾,都没能如愿地见到始皇帝。
始皇帝罕见的没有召见任何人。
“陛下昨夜没有休息好,此时应该正在休憩,不见外臣,三位大人请回吧……”
看着眼前这位陛下的贴身内侍,王翦和太尉缭一颗心禁不住地往下沉,眼底中已经全是沉重的忧色。右相冯去疾犹豫片刻,转身则冲着始皇帝所在的寝宫深施一礼。
然后,从怀中掏出自己昨天连夜写就的奏疏,双手递了过去。
“我如今年事已高,近来做事,常感力不从心,想乞骸骨,回乡休养,这是我请辞的奏疏,还请代为转呈陛下……”
“诺——”
那内侍很是恭敬地躬身行礼,双手接过,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去了。
一直到那内侍的身影消失在大殿深处,王翦老将军这才收回目光,眼神复杂地看向似乎一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的冯去疾。
“右相,何至於此……”
冯去疾神色轻松地笑了笑。
“年纪大了,近来有些想念家乡的荠菜,这个月份,田埂间的荠菜,应该已经长得非常肥美了吧,这么一想,我都快有些迫不及待了……”
尉缭子不由微微摇了摇头,笑着插嘴打趣道。
“你倒是想得美,朝中那么多事务,还等着你处理呢,陛下和殿下岂会轻易放你回去偷懒……”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冯去疾作何打算,大家都心知肚明。
哪怕智慧如老将军王翦和太尉缭,也不得不感叹,冯去疾这头老狐狸的嗅觉的敏锐与手段的高明。
来的时候,心事重重,走的时候,心情就越发的沉重了。三个人,默不作声,一直走到快下台阶的地方,王翦老将军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既然已经到了,不若我们去见一见皇太孙?”
“也好。”
尉缭子微一沉吟,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今陛下状况不明,见一见皇太孙,也好心中有个定数。
冯去疾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折返身,跟着王翦和尉缭子,一起往皇太孙日常处理政务的大殿走去。
但今天的行动,似乎注定了不太顺利。
不等他们走近大殿,就看到车府令张良已经快步走大殿里面走出来,远远地拱手施礼。
“三位可是要找皇太孙殿下?殿下离去时曾特意叮嘱,说,今日三位老人家可能会来,若是来了,可请三位入殿稍坐,喝一杯茶水……”
三人不由相互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王翦老将军上前问道。
“殿下可曾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
张良缓缓摇了摇头,歉然道。
“未曾……”
三个人的心,不由越发沉重,彻底没有了回去等消息的心思。
“老夫回去,也无事可做,今日既然来了,不妨就在此等一等……”
王翦说完,看向尉缭子和冯去疾。
尉缭子和冯去疾也微微颔首,然后,转过身,冲着张良颇为客气地拱手一礼。
“如此,有劳车府令了……”
“三位大人客气,这是下官的荣幸……”
张良引三人入殿,又亲自起身,为三人准备好茶水,这才微微躬身告退,到一旁的侧间,去继续整理今天的奏疏去了。
他如今要把内阁那边批注好的奏疏,按照类别,分别整理,然后,还需要在一些奏疏上,再批注上自己的建议,以供皇太孙参考垂询。
虽然一旁有内阁那边的批注,绝大部分奏疏,他只需要在后面再批注上一个“附议”,但他依然不敢有半分的偷懒的打算。
因为,这些奏疏,皇太孙每一份都会亲自批阅,包括他们每一个的批注。更可怕的是,皇太孙不仅会亲自批阅,他还能准确地记住,每一个人批注的内容!
就算是时隔上月,也能准确无误。
很累。
但皇太孙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可以亲手参与朝中每一项重大决定的快感,依然让他精神战栗,混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这可是,只有陛下才能拥有的权力,就算是当今的两位相国,都没有的资格!
大殿内,落针可闻。
除了偶尔能听到张良整理奏疏的声音,已经来回走到的脚步声。王翦等人,虽然说是难得遇到老友,要喝茶聊天,但却谁也没有多少想要说话的心思,各自端着茶水,在那里闭目养神。
……
但此刻,赵郢没有心情去琢磨他们的心思,因为,他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始皇帝身上。
因为,今日一早,他赶到后花园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始皇帝的影子!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始皇帝就已经有些不太对劲的始皇帝,昨天晚上竟然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今天一大早,就觉得身子沉重,起不来床了!
赵郢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因为,今天是始皇帝二十七年六月的二十九日!
明天,就是始皇帝二十七年的七月初一了!
这个时候,始皇帝的病倒,让他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大父,您觉得怎么样,可曾叫过医官?”
赵郢有些紧张地握住始皇帝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