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承平已久,民间尚武之风早就随着秦淮河畔的靡靡之风飘散的差不多了。
谁都没想到来画舫寻美的人竟然随身带着刀剑,而且那刀刀柄金丝绣纹,龙首盘卧,非御赐不可得。
靳家怎么说也是江南豪族,身为靳家这一代的领头人,怎么可能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敢问,可是荣国府小贾千户当面?在下靳纶,家父南直隶总商会会长靳德范……”
“拚爹?家父贾恩侯,荣国府当代家主,敕命一等神威将军!”
整个画舫瞬间鸦雀无声,原本一直未停的丝竹之声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拚爹是个新词,可言简意赅,靳纶领着的这帮子书生皆是今秋新鲜出炉的举人,自然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靳家的确是江南豪族不假,可面对荣国府这等庞然大物,就是他爹亲自来了,面对贾琮也得跪。
靳家家财百万,可说到底商就是商。
士农工商,商为末等。
要不然他爹为何死命的逼着他读书科举,还不是为了改换门庭,让靳家成为真正的江南豪门。
贾琮拍了拍桌上的雁翎刀,冷笑道:“拚爹没用,拚你的解元身份也没用,本官御赐正五品龙禁卫千户,见到本官为何不拜?”
靳纶深吸一口气,作揖拜下:“学生靳纶,拜见小贾千户……”
“嘭!”
“再敢叫小贾千户,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爷很小吗?哼!”
贾琮对小贾千户这个称呼不胜其烦,他奶奶的,爷很小吗?
靳纶再吸一口气,将眼中的烦躁与愤恨压了下来:“学生靳纶,拜见千户大人!”
贾琮并未让靳纶起身,任由其躬身拜着。
他扫视了一圈跟在靳纶身后的十来人,冷哼一声:“你们呢?不懂礼还是不想理?”
“学生李宏志(卢月……)拜见千户大人!”
声音杂乱,却也传到了不远处的几艘画舫上,贾琮能明显感觉到四周的丝竹欢笑之声停顿了一下。
他嘴角微扬,欢场之上,果然也是名利争夺之地。这碧波荡漾的秦淮河上的读书人,怕是九成九都在想办法给自己扬名,好去抱一根大腿往上爬。
“琮哥儿……”
薛蟠心中畅快至极,他喜好来秦淮河边找乐子,这群读书人也喜欢来秦淮河边找乐子。
自认圣人门徒的读书人,哪里看得起薛蟠这个皇商子弟,无时无刻不在嘲讽着薛蟠满身铜臭,毫无风雅。
这群人中,光是与薛蟠有过冲突的就有好几人,甚至还有人借故刻意挑衅薛蟠,让其出丑。
面前的这位靳纶,便是其中之一。
薛蟠方才已经喝了不少酒,人已微醺,似笑非笑的说道:“琮哥儿可知这位靳解元,三年前为何借口为父侍疾没能参加乡试?”
“有故事?薛大哥快讲讲。”
“因为金陵府有位少年天才张正矩啊!当年张正矩张先生县、府、院三试皆魁首,声威赫赫,大有直取南直隶解元之势。靳家原本为咱们这位靳解元造出了声势,势必拿下当年的解元再去崇文书院拜姜山长为师,不料院试败北,靳解元差点跳了秦淮河……啧啧……院试败北就成了这样,乡试靳老爷还敢让他去吗?”
这点挫折都扛不住,还敢跟我张三兄比?
贾琮看着弯着腰额头青筋暴跳的靳纶,啧啧两声,阴阳道:“是个可怜人啊,薛大哥你不懂,这其实是一种病,心理疾病,严重了是会出人命的。靳解元,起来吧,不必多礼。”
“你们都起来吧!”
贾琮让这群举子起身,眼含关切的扫视了一圈,长叹道:“你们或许不知,靳解元这情况,简单来说就是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再进一步便会产生抑郁之症。若无开解之法,最终整个人会郁郁而终,甚至寻了短见……”
虽说这事听起来荒唐可笑,可三年前靳纶跳河之举,有不少人是亲眼所见的。
难道这位小贾千户说的是真的?荣国府可是八公之首,说不定小贾千户从太医院听到过这种病?
原本想着巴结靳家的举子看向靳纶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奇怪,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既然靳解元身患恶疾,那本官也就不怪罪你们了。跟我薛大哥道个歉,今日之事就算是过去了。”
贾琮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长叹道:“这种病非圣手不可医,本官曾听宫中圣手说过,此症需心情舒畅,最好能静养数年,无事时靳解元可畅游大江南北,看看我朝秀美江山,万不可自怨自艾。”
“而且方才你那诗词,说句实话,差张正矩远矣!进京赶考的事,最好还是再等等,多磨砺磨砺。万一春闱不中,岂不是……京城可没有秦淮河给你跳,是吧?”
贾琮往旁边一跳,靳纶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面若金纸,摇摇欲坠。
“靳兄!”
“靳解元这是……”
贾琮一拍大腿:“哎呀,靳解元果然还未痊愈,这都吐血了!哪里还能去京城参加春闱?你们还不赶紧抬他回去,顺便告诉他父亲,此症一定要静养,万不可让其劳心。否则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群书生本就是前来恭维巴结靳纶的,他们眼见靳纶被贾琮阴阳怪气的气吐了血,哪里还敢多留。
求了贾琮让画舫靠岸,便要抬着靳纶离开。
这时贾琮关切的走到靳纶身边,长叹了一声。
“本官有什么说什么,你做的那首诗的确是狗屁不通,也就这群舔狗会毫无廉耻的跪舔。”
“今日便送你两首同样写风月的诗词,也算是善始善终……”
粗鄙武夫还会作诗?还两首?
“南国新丰酒,
东山小妓歌。
对君君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