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腊月初倭寇攻陷宁波府,江南大乱!
浙江布政使司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往金陵与京城,坐镇金陵府的钦差总督江南军政事、兵部侍郎文廉,立刻抽调江南大营两万兵马南下。
可惜江南承平太久,江南大营的老爷兵在余姚县突遭倭寇偷袭,损兵折将,等逃到上虞县时,伤亡加逃走的,已经占了近半数。
贾琏持林如海与贾赦二人的荐书来到钦差行辕后,文廉大喜,让他的心腹将领仔细考教了贾琏一番后,大笔一挥,让贾琏以千户衔领了一千精锐骑兵,驰援正被倭寇包围的上虞。
借着夜色,贾琏等一千右武卫精骑被松江水师暗中送抵上虞东北处的临山卫。
贾琏下令就地修整,随后派出两队斥候前去查看情况。临山卫是太宗朝设置的备倭卫所,可惜经年下来,卫所中不但缺额严重,更是连几副堪用的皮甲都没有。
留守的副千户将几份最近的战报交给贾琏后,敷衍的表了一番对天子的忠心,就打着哈欠去睡觉了,丝毫不担心倭寇来袭。
用他的话说,临山卫穷的铜钱都没几个,倭寇哪里愿意冒着对上松江水师的风险跑来海边……
“大人,这种人靠不住!”
副千户顾岩鄙夷说道:“依末将之见,咱们还是先绕过上虞,去会稽与平倭军汇合。末将不是怕死,只是围攻上虞的倭寇有不下一万,咱们这点人直接去上虞,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贾琏将手中近几日的战报快速看完,将其递给顾岩后说道:“顾兄看看,咱们怕是没时间去会稽与大军汇合了!”
原来就在腊月二十一,会稽北侧的沥海所有万余倭寇登陆,一举攻下沥海所、三山所,随后猛攻毫无防备的会稽。
这会的平倭军别说驰援上虞了,光是手忙脚乱的防守,就够他们忙好一阵的了。
“嘶!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倭寇?浙江这边,怕是难了!”
顾岩提笔在舆图上开始标注,宁波、慈溪、余姚、上虞、会稽这五座大城皆有倭寇,粗略算下来,绍兴、宁波两府的倭寇已经有不下四万人马了。
中枢因为剿倭的事儿吵了好几个月,至今没有给文廉送来足够的粮饷与兵马,只给了一套自筹兵、饷的圣旨。
这就导致文廉抵达江南两个月了,除了身边有限的几千禁军外,唯一能指挥的动的,只有江南大营的老爷兵。
靠那群老爷兵去打四万倭寇?别做梦了!
贾琏盯着桌上的舆图看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大帅那边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想来他会尽快派来援兵。”
“可是大人,咱们怎么办?”
顾岩再三张嘴,最终还是将心中所想讲了出来:“左近城池皆有倭寇,大人,咱们连补充粮草的地方都没有,要不还是退回北边吧!”
前有强敌,后是大海,不趁着松江水师的船还在退回海宁,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死在倭寇刀下了。
按说顾岩这么打算也没什么错,可贾琏却摇了摇头:“上虞告急,眼看就要守不住了,事关数万百姓的生死,不救不行!”
“可是大人,围攻上虞的有数千人,咱们只要一千骑兵……”
只见贾琏手指舆图上的一个地方,胸有成竹的说道:“骑兵好啊,咱们就来一招围魏救赵!”
埋锅造饭,吃了一顿热乎乎肉粥的右武卫将士终於恢复了精神,天亮后便快速疾驰,至傍晚前抵达余姚县城北侧十五里处的小村子里。
虽说心有准备,可看着这座江南小村落处处残垣断壁,遍地屍体,贾琏还是忍不住怒骂道:“这群该死的畜生!”
“大人,全是青壮老幼,年轻些的姑娘,只有几个与婴孩死在一块的小妇人……”
贾琏一拳砸在身旁的大树上,顾岩偷偷看了一眼树干上沾染的血迹,小声禀报道:“村中粮钱皆无,共有屍体二百四十四人,看起来倭寇将年轻女子都掳走了!”
半遮的房门推开,床榻上小妇人似乎用尽了力气,死死将婴孩护在身下,半裸的后背满是青紫伤痕,一根木棍从她的后背刺入,从前胸处透出,扎进了婴孩的脖颈处……
贾琏默默的将床帐扯下,盖在她的身上,双目寒气慑人。
许久后,他冷声说道:“让弟兄们送罹难的乡亲们一程,记得告诉乡亲们,且慢行,大夏男儿将送仇人去给他们磕头认罪!”
余姚城在县令闫元英的主持下,硬生生挡住了万余倭寇的十余日猛攻。
好在余姚存粮不少,加上闫元英强势征集城中大族的粮食,采用供给制让城中百姓团结在了一起,组织了两万余青壮,配合城卫戍守城池。
不过闫元英也知道,若是朝廷再不派来援军,等城中的粮食耗尽后,距离城破就不远了。
“县尊,城中的那些人又在鼓噪投降、逃跑了!”
县丞李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县衙,一进门就愁眉不展的说道:“南门里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都是听信了钱世英和刁德禄的蛊惑,说是城中粮食不够三日所需,唯有逃出城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逃出城?就算是借着姚江之利逃到南边去,就能逃过倭寇的屠刀吗?”
闫元英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钱世英与刁德禄,合该千刀万剐!李兄,派人将聚集在南门的百姓驱散,你亲自去钱家和刁家警告他们,城中再有祸乱军心的谣言,本官不管有没有证据,就认准是他们所传,斩!”
轰轰轰……
火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夜幕快要降临,这是今日最后一波进攻了。
闫元英合上粮草帐册,提起桌边的长刀,跟李谦颔首后,便走出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