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虽说是圣人后裔,但论权势还比不过执掌大夏内阁近十年的魏老爷子。
临近前院,魏尔舒给几人介绍着来人:「孔家派来给父亲大人贺寿的是衍圣公的亲兄弟孔仁镜以及孔家族老、衍圣公的宗伯孔祥廉。」
当代衍圣公孔仁轩甚少出门,外事一般都是直接交给自己的亲弟弟孔仁镜主持。
孔祥廉辈分高但年岁与孔仁轩相仿,算是老伙伴了,虽是庶出,但因与孔仁轩关系要好,在孔家地位很高。
而且此人精通数术,掌管孔家一应产业,与朝中大臣交往密集,有不少朋友。
今日的老寿星魏庆和「抱病在家」,便是大寿之日也没有露面,魏家长子在关中,女婿在兰州,唯有二子带着幼孙在前门迎接宾客,前厅中只有几名弟子负责招待。
几人走进前厅时,孔仁镜与孔祥廉竟然大剌剌坐在正位上,让徐晋等人极为不喜。
贾琮瞅了瞅自家老师与几位师叔伯的脸色,「小声」的嘀咕起来:「孔家真是好大的威风,这是圣人御赐府邸,魏府正堂,什么阿猫阿狗竟敢大剌剌坐在正位之上!」
前厅原本的热闹
的气氛当即就变得冰冷起来,孔祥廉与孔仁镜面露不悦却也没有开口呵斥,反倒是孔仁镜身后的少年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辱我孔家?」
贾琮默默地摘下腰带上挂着的金闪闪,高高举起,徐晋的脸瞅了瞅,他觉得牙花子疼。
这徒弟,还没开始呢就搞这么大!
「臣等(草民)恭请圣安!」
出门在外总会碰到几个没眼色的狗东西,不带几件装逼的利器他都不方便玩耍。
贾琮冲着叫嚣的少年撇撇嘴:「先不说我说的是事实,便是骂你孔家了,你能奈我何?」
那少年被贾琮怼得涨红了脸,已经起身拜下的孔仁镜与孔祥廉也在心中埋怨自家的后辈不懂事。
那么明显的金令看不到?满京城带着御赐金令到处晃荡的小儿还能有谁?没事招惹这厮作甚?
贾琮收起了金令,孔仁镜喝止了愤愤不平打算与贾琮继续冲突的后辈,冷声说道:「小贾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家孔家圣人后裔,乃天下读书人之圣地,岂能轻辱?历朝历代之帝王,都对我孔家礼遇有加,拿御赐金令来压人,小贾大人是打算仗势欺人吗?」
打了小的来老的?
贾琮呵呵一笑,叫家长的啊,谁没有似的!
「我当是谁,原来是孔仁镜孔大儒啊!」
孔大儒这三个字语气明显重了些,让孔仁镜的脸色越发冰冷。
徐晋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护短至极。欺负我的小徒弟,问过我的唇枪舌剑没有。
他冲孔仁镜笑了笑,温和的问了一句:「听说孔大儒又打算重新注释《论语》了,不知在下可有福气见识见识?」
「徐晋,你……」
孔仁镜气急,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堂中宾客大多都是正经读书人,隐隐绰绰都听到过一些传闻。
不提别的,孔仁镜身上的大儒称谓,实际上就是个笑话。为何呢?谁叫孔仁镜自己没文化,还喜欢当个文化人。
堂堂圣人后裔,十七八岁了连四书都没背全,三十岁了才「考中」了秀才,四十岁好不容易过了乡试,大儒?呵呵!
在徐晋的眼里,就孔仁镜的水平,连小徒弟……的小媳妇都不如,真是污了大儒这两个字。
至於说注释《论语》,鬼知道孔仁镜是哪根筋打错了,竟敢叫嚣重新注释圣人经典。
估计又是寻人代笔的那一套,他都想直接拿小徒弟媳妇之前亲笔标注句读的《论语》狠狠打这货的脸。
没文化的孔仁镜对阵六元及第的天才徐青藤,才一句话就被打的一败涂地。
孔祥廉阴郁的脸接过了话:「青藤先生若是有意,可於闲暇时前往曲阜,衍圣公府随时恭候青藤先生。」
徐晋满脸的为难,摆手说道:「别,上次去差点就被乱棍打出来,除非衍圣公换人,或者我带一队精兵过去,否则这辈子我都不会靠近曲阜半步。」
这师徒二人一个比一个猛啊,徒弟只是骂了孔家,当老师这是直接威胁上了。
什么叫衍圣公换人,还带一队精兵过去……
孔仁镜大怒,刚要开口喝骂却见孔祥廉抬手制止。
实际上孔祥廉极其看不上这个不学无术的侄子,不过是凭借嫡出的身份而已,要不是同姓孔,他都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蠢货。
若他孔祥廉是嫡出就好了,哪里需要顾忌这么多。
「青藤先生说笑了,虽说上次因为学派之争起了些误会,但青藤先生的才华老夫还是极为欣赏的,便是衍圣公也说了,青藤先生乃当世大才,未来不可限量,当为我孔门之未来也。」
徐晋拱了拱手,摇头回道:「谬赞了,在下可不敢当孔门未来。在下学圣人经典,自是儒门,孔门高贵,在下一介破落户,不敢称孔门之人。」
孔祥廉脸上的阴翳,在徐晋说出不敢称孔门之人几个字后更加明显,孔仁镜更是怒不可遏。
堂中的众人皆是鸦雀无声,不少人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细细琢磨起这番对话中的特殊含义来。
儒门、孔门,看似同出孔圣一脉,却千差万别。往日学派之争也不会直接与孔家杠上,徐晋这么说,是打算与曲阜孔家彻底决裂吗?
他哪里来的勇气?
王骥噗嗤一声给笑了出来,他冲徐晋挤了挤眼睛:「青藤这么一说,那我也可以自称一声儒门之人了。也不知道孔圣他老人家,会不会嫌弃我是个粗鄙武人出身。」
贾琮一脸的懵懂:「嗯?师伯不是二甲进士吗?人家孔大儒只是个举人都敢称一声大儒,您都是进士了,难道还不能称一句大儒吗?」
「乖徒儿,为师今日教你一个成语,叫厚颜无耻。《诗·小雅·巧言》有载,‘巧言如簧,颜之厚矣。你王师伯可没人家孔仁镜孔大儒脸皮厚,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拎着刀把子在沙场上砍人的粗鄙武夫,哪怕跟着名满天下的魏师学了圣人典籍,也不敢自称儒门门徒,更何况是大儒了。」
徐晋冲着孔仁镜讥讽的笑了笑:「大儒啊,这两个字曾经是我心中最为圣洁的两个字,如今却是……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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