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帝王想着法儿推行开海,朝堂中的阻力之大超乎想象。以前贾琮还觉得是那些吃了走私暴利的江南世家大族,站在那些反对开海的朝臣背后,现在他才算是明白,仕林圣地孔家才是此事最大的推手。
「竟然没有有关白莲教的内容……」
贾琮将包袱中的这几份信看完,觉得其中的内容有不少缺失之处。
按说孔家既然能将这几封信特意留下,那关於白莲教的事不可能不重视,只言片语都没有,不正常。
他眉头紧皱,询问贾十一这些东西的具体来处。
只听贾十一说道:「夏江说,他一到曲阜就接到了投书,说是孔林下藏有密室,孔家的一切罪恶证据就藏在那里……」
「所以这蠢货就差点掘了圣人的陵?他就没查一查投书的人是谁?会不会是别人在坑他?」
贾琮看着包袱中的「传国玉玺」、帐册以及这几封书信,越发觉得水混的厉害。
真是费脑子啊!
贾琮战术性喝茶清了清脑子,细细琢磨此事中怪异的地方。
却见贾十一的面色有点古怪:「实际上给夏江投书的人,十有八九是十三爷派去的!」
噗……
一口茶水喷出,贾琮目瞪口呆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原本不知道,不过夏江自己说,投书的人几乎是演戏般的在墙头大叫一声,‘丢了一块忠信王府的腰牌……这种明摆着告诉别人栽赃忠信王的事,整个大夏就十三爷干的最熟。」
贾十一苦笑了一声,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缘由:「此次出京,十三爷带了不少龙禁卫出来,可自从入了兖州府境内,属下就很少见到这些人。加上十三爷对夏江的厌恶,既能将孔家的事翻出来,又能坑一把夏江跟忠信王府,只要有机会,十三爷真干得出来。」
是这位纨絝王爷的性格,不过这次把他贾琮也坑了啊。
贾琮无奈扶额,其他的还好说,桌上的这块「传国玉玺」是个***烦。
因为太祖当年能招揽到一位又一位的能臣猛将,手中那块「传国玉玺」带给他的天命所归,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
那么,他现在手中的这块还能是真的吗?谁敢说它是真的?
好苦恼
贾琮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将那块「传国玉玺」单独收好,吩咐贾十一亲自带上好手,快马将其送往兖州交给忠顺王刘恪。
「小三爷,这是证据啊……」
贾十一的疑惑让贾琮哭笑连连,这玩意他哪里敢让其出现在世人面前。
传国玉玺啊,这玩意所代表的东西实在是太重了,便是贾琮都不得不暂时后退一步。
「可这证据我不敢拿出来,还得替孔家抹除这事背后的痕迹,简直比活吞一只苍蝇还要恶心人。十一叔,让兄弟们谨守秘密,万万不能将此事传出去,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祸事。」
曲阜县的事还在不断的发酵,孔家能屹立山东千百年,可不是仅仅依靠孔圣后裔这个招牌。
整个山东几乎都遍布孔家的姻亲故旧,并且已经将编织的大网延伸到了毗邻山东的京畿、河南以及南直隶治下州府。
短短数日,已经有不少地方官员往布政使司送信,各地的读书人都炸锅了,地方宿儒多有出发前往曲阜的,都在问布政使大人,府衙、县衙该怎么办?
怎么办?布政使司的人也在发懵,孔家的人竟然把内府司的首座给绑了,还要严惩贾恩侯的儿子?
山东左布政使杨述贞看完了贾琮送来的公文,与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陈宝良面面相觑。
两人沉默许久,杨述贞将公文推回陈宝良面前,忧心忡忡的说道:「德文兄,依我之意,这事咱们掺和不起啊。」
「藩台所言,下官也明白。但那贾家小儿在公文中说,他已行文京城,此事上大天听是必然之事,下官若不去,就是疏忽怠政,弄不好还会被扣上贻误军机的帽子。」
孔家得罪不得,贾家也得罪不得,更别提事涉阉人,陈宝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可贾琮特意在公文中写了奏疏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的事,他是不去也得去了。
杨述贞也跟着陈宝良苦笑起来,贾家小儿还真是猴精猴精的,这是逼他们山东的官员站队啊。
「既如此,只能劳烦德文兄去一趟了……」
见陈宝良就要开口,杨述贞附耳说道:「德文兄只需……如此如此……凡事由那贾家小儿做主就是,功过与我山东无关,皆是陛下所派钦差副使所为。」
陈宝良有些疑虑:「藩台,下官这么做,真的可以吗?万一被怪罪下来……」
杨述贞呵呵一笑:「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千百年来,曲阜孔家犯过的事少吗?可你看过哪朝哪代真的治过孔家人的罪?只要这天下,如今可是读书人的天下啊!」.z.
曲阜的事很快就被贾琮六百里加急送至京城,通政司只看了一眼就炸了,关於审案的事都还没个定论呢,就一窝蜂的写起来弹劾奏章,恨不得将夏江凌冲处死。
消息一传出去,半日后就有数百读书人云集京城孔庙,哭得那叫一个悲愤,吓得附近玩耍的小孩都躲回了家中。
夏江掘了孔林,宫中都快天怒人怨了,皇帝却不为所动,没有半点旨意传出。
因为皇帝看着桌上的两方印玺,皱着眉头沉默着。
夏守忠早就将殿中其他内侍赶了出去,小心翼翼的侍奉於左右。
勤政殿的气氛有些压抑,皇帝沉默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突然哑然失笑。
「朕竟然会因为一方印玺惊慌失措,看来还是不够冷静啊。大伴,将这块假的‘传国玉玺送去龙首宫,请父皇鉴赏鉴赏。」
「皇爷,这是假的?」
皇帝呵呵一笑:「传国玉玺不是一直在奉玺官那吗?这要不是假的,难道太祖皇帝当年得到的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