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下雪了,贾琮只好改变行程,重新返回王平口镇上。
直到回了之前那间客栈,黛玉的脑海中都还在回想刘姥姥讲述的那些事。
她想起了那些跑来王狗儿家门口,给自己磕头的娃娃。
那群饿的面黄肌瘦、冻得瑟瑟发抖的娃娃,一个个跪在门口给她磕头,黛玉差点就让人回京去拉粮食了,好分给他们让其渡过这难熬的冬天。
可她知道这不是她该做、能做的,赈灾的事,归根到底是朝廷的事。
「琮哥儿,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将赈灾的粮食发下来?再冲,我怕真会饿殍遍野了。」
贾琮将热好的饭菜放在黛玉面前的桌上,表情严肃:「吃饭,你中午就没好好吃。等吃完了饭,我再跟你细说。」
黛玉被贾琮强势喂了一碗饭,又喝了一小碗的参汤,这才用被子将其裹住,柔声细语的说起了他与太子刘弘的谋划。
若只是查那些小杂鱼,他只需要带着人去逮人就够了。
「四哥的意思,是打算借此事理清京畿州县的田产与人口,将那
些投献逃税、侵占民田、强买强卖、隐匿人口的事情查清楚。流民一年年的多了起来,这不是好事。万一再被人蛊惑,指不定又要闹出大乱子来。」
贾琮取来笔墨,开始伏案疾书:「不过赈灾的粮食不能再拖了,我今天也弄清楚了王家庄的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还要糟糕。王老丈说,附近除了几个出了秀才、举人的庄子,几乎都被王庆堂得了手……」
黛玉一听到王庆堂这个人的名字就觉得恶心,她忍住了粗口,鄙夷的说道:「是啊,这王庆堂的手段太狠了,王家庄的人算起来还是王家的族亲,他竟然连族亲的田产都不放过。三五斗米酒换走了一亩地,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一夜大雪,天亮后黛玉趴在客栈的窗前,看着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皱眉说道:「往日里我总是盼着雪中赏梅,可如今看到这雪花飘落,心中总会想起王家庄的那些身着单衣的小娃儿。」
雪雁将红色的狐毛斗篷披在黛玉的身上,边系边说:「姑娘昨日给了不少粮食,总能挨过这几日。到时候太子殿下放粮赈灾,这个冬日终究是能熬过去的。」
「昨夜里我睡着后梦到了那个孩子……」
黛玉用斗篷裹紧了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梦到了那个被父母丢弃的孩子,她若是生在我家,那该多好。」
这场大雪近乎覆盖了整个顺天府,京城一夜披上了银装。
紫禁城的琉璃瓦都变成了白色,刘恒很早就起来去了勤政殿,召见内阁值衙的阁臣与六部五寺主官开了个小朝会。
文同轩有了银子,豪气的大笔一挥就拨发了足够多的钱粮,运往京畿各州县预备雪灾赈济。
一切看起来都是井然有序,朝廷不缺钱,刘恒觉得今年的冬天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可惜,朝廷有钱了,盯着这些钱的人就多了起来。
夏守忠捧着一个木匣子,快步走了过来。
「皇爷,房山县的密奏。」
「弘儿应该已经到了,朕来看看,吾儿办差办的怎样。」
刘恒看着匣子里的两封信,字迹不同。
「文安县主?林家那个小丫头……」
他将贾琮的书信放在一旁,先看起了用簪花小楷写成了书信。
「臣女有闻,圣君临朝则万民安。然天子驻跸禁宫,所见所闻皆臣子上奏,盛世与否不在朝臣辞藻所饰,当在万民衣食。臣女斗胆启奏,朝臣口中之盛世,只在京城之繁华。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亦有百姓衣单粮缺,婴孩无佑,老弱无依,饥馑度日,苦熬天寒。」
「臣女所闻一事,令人凄凄。西山脚下有一户,其妇产女,因家中无粮竟无奈舍弃婴孩,丢弃於西山之中。……臣女不知婴孩是否曾冷恶交加哭喊,其父母是否曾梦中悔恨。此类惨事桩桩件件不知凡几,西山脚下数镇百姓七成缺粮,恐挨不过几日。唯求陛下早施天恩,赐粮赈济,以安民心。」
黛玉的信中上奏的事几乎都是她在王家庄亲闻亲历,包括自己见庄中娃儿挨饿受冻分了几日所用的粮食,从刘姥姥口中听到的事情,几乎都写进了信中。
刘恒看的真切,同时也知道这些事绝对是真实的事情。而且这还不算惨,只是林家丫头生来富贵,初见此事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至少这京畿的州县,再惨也有朝廷赈灾的粥蓬,怎么也能求得一条生路来。
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指不定整个庄子整个镇子的饿死冻死。
唉,盛世?
「连一个小丫头都知道这盛世不过是京城繁华地的盛世,是他们这些勋贵士大夫的盛世,可朕的朝臣们还会
一次次的厚着脸皮吹嘘他们的功劳。」
刘恒将黛玉的信收好,拿起了贾琮的信拆开看了起来。
相比黛玉稚嫩的言辞,贾琮就老辣多了。
信中所奏是王平口附近村落的田产、人口以及受灾情况,在请命赈灾的同时,还说了一件事。
「大伴,你去趟户部,让文老貔貅查一查这些年顺天府的田赋变化。若真按这小子的主意,摊丁入亩,说不定还真是缓解土地兼并的不错手段。」
大雪一下就是三天,王平口的积雪已经让马车难以前行,贾琮一行不得不暂时停在镇子上。
不过太子刘弘的回信很快就送到了贾琮的手上,他已经抵达了房山县。
赈灾的粮食倒是都在房山县的粮库中,但因为县中官吏的拖延,如今又被大雪封路,赈灾之事冲冲无法付诸於行动。
贾琮连忙将滑雪板以及雪橇的制作办法绘制成图,让亲兵速速送往县城。
这一来一回,竟然又耽搁了三日,等到薛蟠持刘弘手书,带着人马赶来王平口时,赈灾的粮食才堪堪从县中发出,往四处受灾的地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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