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五十道题在极短的时间内答完,且取得四十八对两错,已经是极好的成绩了。
但要是按孙慎行的水平,不应该出现这两道错漏之处的。
台下已经有人在给孙慎行找补理由,例如孙儒年过花甲,精力不足等等。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很快就在人群中取得了近半的支持。
不过嘛,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守中宣布了宝钗的成绩。
“薛蘅芜,五十道,全对!”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几乎是所有人同时将目光汇集在台上那个端庄大气姿容绝世的女子身上。
金陵薛家嫡长女,阁老贺公孙媳,大夏户部员外郎……
这些名头已经让宝钗足够亮眼了,可今日比试,这份完美的成绩,直接令其登上了一座别人一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的成就。
“她……薛家女打败了孙儒?”
“什么薛家女?那是贺公的长孙媳!”
“什么长孙媳?这样的女子,岂可为男子附庸?那是咱们户部的员外郎,以后要叫薛大人!”
“什么薛大人,如此才华,岂能为仕途所累。当为人师矣!若薛师愿意,我可以拜她为师,学习算学之道!”
似乎在一瞬间,宝钗的身份已经被人们连接换了数次,从一开始的薛家女贺家媳变成了朝廷命官,又很快被人拔高到人师之境。
毕竟台下观战人数最多的,就是国子监的监生,以及年轻的仕子。
学识,永远是人们最为崇尚的。
当一个人有一种远超他人的学识,那么他的性别、身份都已经不重要的。
“薛蘅芜,可称蘅芜先生矣!”
反倒是拿到自己试卷与答案的孙慎行与贾琮,两人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说的神情。
贾琮在对比完答案后,懊恼无比。
他直接一拍脑瓜子,大声嚷嚷了起来:“啊,前面明明都作对了,怎么就把数给抄错了呢。大意了,大意了……完了,完了,我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原来他在计算的时候为了图省事,都是拿阿拉伯数字计算,公式什么的都是对的,抄错了数字,一个少了小数点,另外那个是漏了一个数……
台下有人笑出了声,当然不是嘲笑,毕竟这种马虎下出的错漏,他们学算学之道时,也是常有之事。
贾琮的马虎,反倒令众人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君侯莫要在意,学生也犯过同样的错,回去请公主殿下补补课就好!”
有社牛监生大声一喊,顿时就激起了众人调侃打趣的兴趣。
“是极是极,文安公主才高八斗,帮侯爷补课再好不过,下次就不会马虎犯错了。”
台下顿时爆出一句句调侃安慰,台下左侧坐着的黛玉也是眉眼弯弯,冲那些社牛学子们微微颔首回应。
看到黛玉竟然回应了他们的调侃,起哄调侃的人就更多了。
贾琮当然不会生气,他其实就是故意将自己的错漏之处公开,不但能让仕林少年郎共情拉近关系,同时还能凸显出宝钗在算学之道上的优秀,恶心一下孙慎行。
毕竟孙慎行这会的脸色很不好,明显是犯了不该犯的致命错误。
“大伙说的是,我还是该好好学习才是。幸亏我不在户部,要不然马虎之下,户部的帐目哪怕是错漏一个很小的数字,对於朝廷而言,就会产生难以估量的损失……”
贾琮冲众人拱手,面露惭愧。
突然话锋一转,朝着孙慎行拱手道:“不知孙儒是哪两道错了,错在了何处?可能给晚辈说一说,也算是警醒晚辈。”
怎么说?怎么能说?
孙慎行差点被贾琮的问话给噎死。
他与贾琮不同,贾琮可以大方的承认他的马虎,他孙慎行却不行。
因为今日为何会有这场比试,还不是为了国朝财相的位子。
他与贾琮犯了同样的错误,马虎。
贾琮可以马虎,他不可以。
若是没有宝钗那份完美的答卷,孙慎行的四十八对两错还可以说是成绩傲人。
可凡事就怕对比,此时的孙慎行要是敢说因为马虎大意错了两道题,他还有什么脸去争户部尚书的官帽。
贾琮的那句话,直接堵死了马虎之人去户部当官的路子。
“陛下慧眼,当初薛大人入朝为官,我还说女子怎么可以为官……如今看来,薛大人能去户部,实乃朝廷百姓之福。”
瞧,这会已经有人给户部的官下定义了。
薛家女这样的人,才配在户部当官!
孙慎行的脸都快漆黑如墨了,却始终不敢公开回应贾琮的问题,只能冷着脸说道:“还是赶紧将这场比试弄完吧,老夫还有事要忙。至於交流算学心得之事,改日老夫再与永丰侯细说吧。”
贾琮本来还想再逼问一番,却见宝钗摇头示意穷寇莫追。
对方毕竟是盛名在外的宿儒,当着众人的面不断逼迫,恐会让人觉得太过咄咄逼人了些。
咄咄逼人的事,有人会在底下办妥当的。
三声锣响,第二场比试开始了。
今日的比试是为了定户部尚书的归属,自然少不了钱粮帐目汇总审计,以及国朝赋税收入支出的计算。
第二场依旧是五十道题,但题目更多的是对地方所报之赋税摊派、大军征伐钱粮支出消耗等等实际问题。
甚至其中有前段时间,户部刚刚拨发地方的义务教育支出,其中那一项项庞大的数据,直接令孙慎行深吸了一口凉气。
朝廷如今这么壕无人性?
一个小小的教育支出,一年内竟然高达一千万两白银?
算术算术,本质上还是要靠算。
若是他年富力强时,再大的数字,以他在算学之道上的天赋跟能力,最多是费些时间罢了。
可……
什么声音?好吵啊!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贾琮主要是靠阿拉伯数字的便捷性,直接列出公式进行计算。
而宝钗是天生多数字敏感,又操持金陵薛家好几年,帐目什么的,对於她来说那是信手捏来,小巧的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
两人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孙慎行还在惊讶於朝廷如今的财大气粗。
此时台下的众人也发现了三人的不同状态,就连那些支持孙慎行的人也察觉了三人的差距。
孙慎行,明显心态崩了!
“孙儒,已经开始了!”
“哼,老夫知道,不劳李儒费心。”
李守中的提醒不但没能得到对方的感激,反而只得来一声冷哼,这令老祭酒分外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