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仪之事,礼部有完整的仪制流程。
各家官眷也要按规矩前来宫中凭吊祭奠,曹太后年纪大了,坚持了两日就病倒了。
黛玉只得与几位皇女公主留在慈宁宫侍疾,还是太子妃张氏来皇极殿为丧仪之事请旨时,贾琮才收到家里的消息,说老太太悲伤过度,高热不退。
等他与父亲贾赦匆匆赶回家时,御医才刚刚离开。
“老大,你过来……”
贾赦上前一步,却见老太太强撑着身子伸手一巴掌就扇在了大儿子的脸上。
“我知你是受了圣人之令,可你拿着阖族的性命去赌帝王之心,你是想气死我吗?”
老太太的这一巴掌,是屋中几人没想到的。
她清楚老圣人在大儿子心中的帝王,大儿子的从骨子里对老圣人有一种别样的愚忠愚孝,这是幼时就已经形成的。
她也清楚老圣人对贾家的宠信优待,当初先太子自刎后,与东宫有关系的诸多家族,几乎尽受牵连。
就连张太傅都全族流放了,贾家都能在京城安享富贵,说白了就是老爷子的特殊关照。
可贾赦擅杀皇亲,这罪名太大了!
一个不好,贾家九族都要受牵连。
“母亲不必担心,儿自有主张……”
“既然是圣人的密旨,你就让人暗中将密旨的内容传出去。虽说这样有损圣人的名声,可对咱们家来说,能避免不少的麻烦……”
老太太还真是病糊涂了,贾琮不得不出言劝道:“万万不可,密旨之事,绝不可摆在明面上。”
“琮哥儿说的是,大哥虽是奉了密旨,可这件事是替陛下除了大患,就算到时候大哥真的受罚,也是在陛下那落了好的……”
瞧,就连一向冲钝的政老爷都看出其中的玄机了。
贾赦却没有过这个想法,而是朝着祠堂方向看了看,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后起身就走向屋外。
“老太太放心,这件事儿子一人担着,绝不会牵连到家里……”
“我是怕你牵连家里吗?我是在担心你!”
老太太真是被大儿子气笑了,她偏心小儿子没错,可大儿子终究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如今满朝官员都在弹劾大儿子擅杀皇亲,皇帝虽然暂时压下了此事,可国丧之后,谁敢保证大儿子不会被三司同审?
可贾赦的脚步只是顿了顿,随即毫不停留的朝着门外走去。
国丧期间,百官除了每日要去宫中祭奠外,还得按规矩去衙门处理公务。
就在内阁召集了百官,於奉天殿初议圣人谥号、庙号时,通政司的官员慌张匆忙的捧着一封奏折跑了进来。
“大相公,荣国公刚送来的折子,他自请除爵罢官,以赎擅杀皇亲之罪!”
“荒唐!庶人刘忭之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开什么玩笑?他贾赦胆子再大,能在皇陵杀了圣人的亲儿子?
不用想都知道那是老圣人下了密旨,皇陵卫才能任由贾恩侯在皇陵呆了整整一个多月,硬是等到圣人大行,就一刀结果了刘忭的性命。
内阁中的几位大学士,哪个猜不到这其中的玄机?
皇帝既然默认了那些看不透的官员将黑锅扣在他自己身上,原本内阁也打算是冷处理,反正刘忭人都死了,难道还真去治皇帝的罪不成?
可不想贾赦这厮自己又跳出来了,干嘛?还嫌不够乱?
周炯老爷子是拖着病体来主持内阁会议的,一听贾赦竟然上了折子要认罪伏法,两鬓的太阳穴是突突的跳。
“圣人大行,英国公又去了,还有谁能管住这厮?如海,你去劝劝你这舅兄,让他赶紧回家去,莫要在这个时候添乱!”
林如海这是被大舅兄的操作吓了一跳,这罪也能认?
刚要领命出去,却见殿外走来一个身着重孝的人,不是他那舅兄贾赦还能是谁?
“人的确是我杀的,我认!”
贾琮的手中还抱着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他进殿后朝着周炯微微躬身,随即将红绸揭开。
“丹书铁券!”
的确是丹书铁券,而且还是太祖赐予第一代荣国公的丹书铁券。
“刘忭是我杀的,刘烨是我废的,没有受任何人指使。罪,我认了。刘忭早前算计了我家多少次,诸位应该都有所耳闻。我杀他,是私仇,与旁人无关。今后谁再敢拿此事多嘴,我不介意拿刀子跟他讲道理……”
说着,他将那块丹书铁券高高举起:“今日,我以太祖所赐之丹书铁券,认下杀人之罪。请大相公按律,废了我的国公爵,罢了我所有的官职。等我送圣人梓宫入皇陵,自会去狱中服行。”
“如此,是不是可以赎了我之罪?”
就算按张正矩新修的《大夏刑律》,有丹书铁券在,也不可能让贾赦一命换一命,更别提是诛九族了。
这就是贾赦敢说他自有主张,莫要老太太担心的底气之所在。
他贾赦今日认罪伏法,保全老爷子的名声,保全了皇帝的名声,就算是丢了官爵,贾家照样是国朝顶级的勋贵。
毕竟他有两个好儿子,一个国公爵位罢了!
周炯看着那块刻着龙纹的丹书铁券,脑仁更疼了。
这厮果然是个混不吝,太祖爷赐下丹书铁券,更多的只是一个荣耀象征罢了,哪家会真拿来免罪的?
不过这丹书铁券上真刻有一句话:非悖逆叛国之罪,可免一死。
刘忭早就被贬为庶人了,贾赦就算是真杀了他,也不算擅杀皇亲,更谈不上叛国。
所以,贾赦这突如其来的操作,还真比冷处理要强一些。
无论是老圣人的名声还是皇帝的名声,朝中众臣该护还得护,毕竟事关国朝威严。
周炯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接下了贾赦的请罪折子。
“如此,本阁依了你之所请,罢免官爵之事本阁会奏请圣裁,刘忭之案,朝中不可再有异议。传令五城兵马司及顺天府,查禁流言,谁再敢妄议此事,依律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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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