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有钱了,往往就会想着去染指权力。
当初的盐商不就是如此?
这些豪商巨贾就像是野草一般,割完一茬很快又会长出一茬,永远割不尽,抑制不了他们对权力的渴望。
贾琮不会刻意的、无限度的去打压商业发展,但绝不允许商人攫取国朝的权力。
因为当商人攫取了朝廷大权之后,大夏就会被资本牢牢控制,随后各行各业被资本垄断。
到那个时候,百姓赖以生存的土地会被一块块的收走,粮食、医药、教育……所有的一切都将被资本控制着。
数代之后,大夏就不再是老百姓的大夏,而是成了他们的棋盘,成了他们的血包,任由他们在上面角斗,任由他们趴在老百姓的身上吸血。
老祖宗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是资本政治,但他们却能很警觉的发现了商人掌权后的恐怖。
“国朝可以鼓励商业发展,但绝对不能让他们攫取朝廷大权。要不然,他们连紫禁城都能给卖了换成银子!”
别说紫禁城,要是敌国出得起价钱,他们连皇帝都敢卖!
海贸的确是促成国朝经济大发展的契机,但也造就了一批新的商业豪门。
在官船悠悠南下的时候,贾琮就开始了对运河沿岸各州府的工商业调查。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淮河以北还算好,或许是地理位置以及气候的缘故,淮河以北各州府的工商业繁荣,主要靠的是小工坊、小商铺。
等官船到了淮安府,贾琮就发现以前背靠盐政的繁荣的州府,如今竟已经形成了一批家财足以匹敌州县府库的豪门。
以前盐商为了花魁豪掷千金都算不上什么了,新晋的商业贵族们,他们已经在比拚谁家的船更大,比谁在海外抢的金银女人更多……
贾琮将桌上的碗碟统统扫了下去,大怒异常。
官船在淮安府停了三天,亲兵也在城中搜集了整整三天的各类消息。
淮安府最大的丝绸商人,早年的盐商廖家,其家主竟然跟英吉利的人关系暧昧,用船上装备的火炮换取了英吉利王室赐予的爵位。
“来人,持本侯令,去漕运总督府调兵,本侯今日要大开杀戒,让这些人长长记性!”
你在海外烧杀抢掠我不管,你赚了银子我也不眼红。
但你绝对不能通敌叛国,把火炮卖给敌人!
商船上的火炮虽说不敌官军水师的装备,但也足以压过西夷。
廖家竟然用不小心损毁遗失的理由,用银子买通了市舶司的人,骗过了朝廷……
贾琮让黛玉乘官船继续南下,他则是暗中上岸,悄悄进了淮安城。
海贸的获利是巨大的,要远远超过当初的盐政。
淮安府本就是交通要道,水路、陆路、海路的交界地,商业的繁荣自不必说。
廖家原本是依靠盐政起家的小家族,却在朝廷开海时先走了一步,将家族产业全部压到了丝绸出海这一项上,跟着朝廷的第一支船队去了西洋。
其家主廖万益是个很精明的人,胆子也足够大。
在第一次出海赚了好几倍的银子后,并没有满足於小富即安,而是再次破家聚财,将整个家族的财富投入了打造船队这件事中。
当别人都在等着看廖家的笑话时,他已经从江南造船厂购置了三艘大海船,并装备了工部阉割版的火炮,开始了海上“贸易”之路。
不得不说这人够狠,眼光也够毒。
他并非是简单的走商贸易,化外土着,成了他的聚宝盆。
烧杀抢掠是常态,借着海贸的名义,他在海外抢了不少土着部落。
广阔无边的海洋掩盖了他的罪恶,短短数年,廖家就成了南直隶有数的豪门大族。
最可怕的是廖万益这个人野心越来越大,他已经不满足於当一个员外,而是想当员外郎,想当国朝的官老爷。
“可恶,这个黎旭以为他是谁?一个小小的淮安府同知,竟敢大言不惭要我让出淮水边的地!”
廖万益今日刚被淮安府同知黎旭传去了府衙,说是府衙要整修淮河水道,打算平价回购廖家在河边的两百亩地。
关键是廖家在淮河边的地可不止明面上的两百亩,他家在河水冲刷带来的泥沙堆积处,开垦了三百多亩新田。
那可是最肥沃的土地了,无论是种粮食还是桑麻,那都是一等一的上上田。
但官府却一纸令下,要收回沿岸土地,说是要种树固沙,修建什么水泥堤坝。
这不是要他老命吗?
想他廖万益如今家财百万贯,竟被一个小小的五品同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逼着他签下了那张契,廖万益就怒不可耐。
还是手中无权啊!
若大夏的商人能有西洋豪商在他们国内的地位,黎旭算什么?说不定他也能买个侯爷当当,便是想当内阁的相爷也不是不可能……
他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银质徽章,上面印刻着一头狮子。
那是他用两门火炮换来的,英吉利王国的子爵。
“可惜了,怎么就不是天朝的呢?不行,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了……”
廖万益是个十分狡猾的人,他虽然愤怒,但还是理智的没有直接去找黎旭的麻烦。
英吉利的子爵,还比不上国朝的一名不入流小吏。
“来人备车,把那箱珠宝带上,随老爷我去一趟金陵城!”
贾琮再次出现在淮安府衙的时候,把暂时主持府衙政务的同知黎旭吓了一跳。
四日前官船停靠淮安码头,作为临时主官,黎旭亲自带着府衙大小官员前往码头迎了贾琮与黛玉这两位贵人入城休息。
当时贾琮还对黎旭开春以来的各项工作很是满意,特别是黎旭能摈弃官场中的某些惯例,精心筹划对淮河的治理之策,这一点令贾琮极其欣赏。
像是黎旭提出的征收淮河两岸土地,种植树木巩固沙土,利用水泥建造堤坝防止河水对泥土的冲刷,还有就是整治占用河道的各类现象……
这三件事,事实上没有一件是简单的。
别说他一个五品的同知,就是南直隶的布政使,都得头疼沿河两岸的那些豪门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