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你说。”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跟那群没长大的学生似的在我这帮工,我这一个月不到两千块钱的工资有什么前途?你说对不对?”
何墨千讪笑,“姐,我想找个好工作,也得有公司要啊。”
“怎么不要?小何,大姐看人眼光准着呢,你这孩子老实踏实,又能吃苦,比那些大学生不知道好到哪去了,你好好找,一家不行咱换下一家,S市这么大,公司这么多,还能没有你的一个位置?”
何墨千开玩笑道:“姐,我怎么听着您像要赶我走啊?”
老板娘瞪她:“说的这是什么话!还有啊,大姐不知道你和家里人有什么矛盾,不过亲人终归是亲人,血浓於水,天大的结好好说都能解开,一年就过这么一次年,一家团圆不容易,小何啊,你要是能回去就回去一趟吧,我也是当妈的,当妈的心思我最清楚!天底下哪有当妈的不想孩子的?”
天底下哪有当妈的不想孩子的,就这么一句话,听得何墨千眼泪差点崩不住滚出来。何墨千也想她父母,尤其是她进去的时候父亲还重病在身,可她这个样子回去只会让父母担心,倒不如不回去,让他们二老只当没生过她这个不孝女。
灌了一下午香肠,晚饭的时候,店里生意稍微好了点,来了几桌客人,都是四五十岁的生面孔,看起来像多年前的校友约好了一起来母校走走看看。
何墨千很羡慕这些能光明正大约上从前的同学回母校的人,她这辈子只怕都不敢踏进她的母校一步了。
一下来了好几桌客人,何墨千一个人忙不过来,老板娘也出来帮忙,这时又来了一个客人,不同於这些发福的中年人士,进来的这位是个亮眼的美女,柳叶弯眉大红唇,晚上气温低到零下十几度也只穿了件风衣,风衣底下是一件宽松的羊毛衫,一条薄围巾松松地系在颈子上,不遮风不保暖,除了好看啥作用也没有,不过真的还挺好看的。
美女落了座,何墨千抱着菜单快步走过去,“小姐您好,这是我们的菜单。”
美女没有看菜单,反而盯着何墨千的脸看了许久,突然惊喜道:“何墨千?真的是你!”
何墨千闻声抬头,看清了这位美女的长相,不自在地笑了,“庄婕,好久不见。”
“可不是好久不见吗?都是多年了!”庄婕热络地问她,“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就这样吧,你也看到了……”何墨千低声道:“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忙呢。”
“好好好,那你先忙,忙完了咱们老同学好好聊聊!”
何墨千láng狈地离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庄婕是何墨千大学的同学,后来又是一起共事的同事,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原来的同学同事除了个袁英她再没遇到过一个人,没想到S市真小,不过一个月的工夫,又碰上庄婕了。
何墨千和庄婕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就是见面打个招呼,集体聚餐能聊几句,但是私人聚会又绝对不会约对方的关系,后来在一块工作稍微亲近些,也不过是个普通朋友,都过了十年了,何墨千一晃眼都没认出她,难为她还能把何墨千认出来。
说了要聊聊,庄婕果然说到做到,在自己的位子上安静吃晚饭耐心等着,等到何墨千送走一波一波的客人再没什么可忙的,这才冲着她招手,“墨千,过来坐。”
该来的躲不过,何墨千认命地走到庄婕对面坐下,“你现在在哪高就呢?”
庄婕喝了一口橙汁道:“袁氏倒了之后我和从前项目组的几个朋友搭伙开了家公司,现在马马虎虎,你呢?你这么多年去哪了?年年同学聚会都缺你,可太不像话了。”
何墨千冲疑道:“我后来出了点事……”
庄婕小心翼翼地问:“是袁氏的事么?”
何墨千不说话,算是默认,庄婕了然,立马转了话题,“那你现在在这工作?墨千,这可不像你,在哪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你从前不是老这么说么?”
何墨千苦笑,爬起来?她的腿都跌断了还怎么爬起来?
庄婕又问:“墨千,你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公司工作?”
何墨千愕然,“你说什么?”
“咱俩是知根知底的老同学,你的能力我最清楚,墨千,你来我公司吧,我绝对亏待不了你。”
“可我……我已经十年没有接触这一行了,现在的很多新东西我已经跟不上了。”
“新东西?”庄婕嗤之以鼻,“什么新东西,不过是新瓶装旧酒而已,就说现在火透了半边天的大数据,这东西咱们当年还做过课题你记不记得?换了个名词就被人捧上天去了。”
“墨千,一个从前能用汇编语言开发软件的人还会怕现在这点东西吗?从前你那么自信,现在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
“我……”
“别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庄婕拍板道:“我明天就把合同给你邮过来,你把邮箱给我。”
何墨千时间恨不得一分锺掰成两半用,哪有闲工夫去申请邮箱?“你把MSN……不是,你把微信告诉我吧,我回去发给你。”她都忘了现在早没有MSN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类更方便快捷的即时通讯软件。
直到庄婕走了,何墨千仍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就……能重新回到自己从前的工作了?
庄婕是开车来的,她把车开出去老远,停在某个路口,打电话给袁英。
“什么事?”袁英问。
“我刚才去见了何墨千。”
“我知道。”
庄婕笑了,“这你都知道?袁英,你真够神通广大的。”
“庄婕,阿千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
庄婕轻叹,“不一样,变得太多了。”除了五官,现在的何墨千沉默又内向,还有严重的自卑,和当年那个张扬的女人根本就是两个人。“她这些年……应该挺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