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锺离回与锺离钰起身离开了未央宫。
今夜月满星稀,硕大的圆月沉沉地笼罩在皇宫上空。微凉的夏风从回廊吹过,带来一丝凉爽之意。锺离回信步闲庭,与身旁总是睁不开眼的大司命随意道:“大司命以为,顾二先生如何?”
锺离钰微微一笑,闲散回道:“自然是极好的。”
锺离回:“宜室宜家?”
锺离钰答道:“当然。”
锺离回微勾唇,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大司命的卦象显然是很好的,那么这个皇后显然是最适合楚国了。消除了最后一丝顾虑,锺离回与锺离钰道别,朝着宫外的王府走去。
锺离钰站在未央宫前,望着堂姐消散在月光下的洒脱身影,轻笑一声。她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宸宫,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时的宸宫,一派灯火通明。皇帝夜里还要读书,因此寝宫与书房四周的灯座都点燃了。灯火葳蕤,照亮了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锺离然借着桌案上一座灯,仔细地阅读着那本厚重的史记。
原先长长的桌案分成了两半,一半放了皇帝的课业与奏折,一半让给了顾思源。顾思源就坐在她身旁,翻开一本杂记。一个篇章看完了之后,顾思源扭头,见小皇帝提笔,略有些弓着背看着书。
她眉头微皱,伸手轻轻拍了拍锺离然的背,说道:“陛下,抬起头来,身姿不端伤身。”
锺离然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转头看向了顾思源,冷清清道:“顾思源……”
“嗯?”顾思源抬眸,目光专注地望着她。
锺离然沉吟了一会,问道:“一股结实的绳索,应该怎么分开?
顾思源歪歪脑袋,答道:“砍掉?”
锺离然板着小脸,有些无奈道:“朕没有刀,砍不掉。没有火,也没有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手,力气也不够。你告诉朕,朕怎么才能将这股结实的绳索分开?”
顾思源笑了一声,靠近锺离然说道:“那很简单,陛下。所谓绳呢,是由一根根细细麻丝编扭而成的。既然细麻可以编扭成绳,那么绳也可以分散为细麻。绳子陛下扯不断,那麻丝陛下还扯不断吗?”
锺离然似懂非懂,点了点小脑袋。她忽而抬头,看着顾思源那张清丽的脸,板着小脸道:“顾思源,就快到朕的生辰了,你是不是应该给朕准备礼物。”
小皇帝忽然提起这个,令顾思源呆了一瞬。她想想,问道:“那陛下想要什么?”
小皇帝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道:“你欠了朕四年礼物,是不是应该一并补全?”她们分别的时候,顾思源提前给了她八岁时的生辰礼物,算来算去,加上即将到来的十二岁,她应该从顾思源那里得到四份礼物。
顾思源有些无奈,说道:“陛下,过了的生辰就不用补礼物了吧。”
锺离然看着她,有些一言难尽道:“你怎么这么小气,连个礼物都吝啬於送给朕。”说罢,锺离然想了想,言道:“明日起到朕生辰为止,你不用来到宫中来了。朕给你足够的时间,好好给朕准备礼物。”
顾思源心下叹了一口气,称了一声:“诺。”
至此,顾思源入宫陪同皇帝念书的生活暂时告了一段落。
不用入宫后,顾思源就在家中好好准备婚嫁事宜。因皇帝大婚吉日选得很匆忙,顾家这阵日子可算得上是忙得人仰马翻。
顾思源从宫中回来的第三日,一道圣旨来到了宫中。大婚之前,给准皇后娘家加官进爵乃是惯例。顾思源的父亲顾廷玉从户部侍郎升迁为工部尚书,母亲任太医院药局大使,长姐顾无涯入宫为御医。
不仅如此,顾无涯的妻子桑叶,则成为了太医院中如今最年轻的院判。更重要的是,锺离然生生将锺离回拉下马的澜州刺史之位扣下来,安给了楚微澜的侄子,楚青明。
楚青明是顾思源的舅舅,如今为一州刺史,算得上可以给皇后撑腰了。
别看顾家升迁的位置都没什么红利,也正是如此,才显得清贵。工部劳累暂且不说,可看太医院一脉,显然从上到下都会到顾思源手中了。
此乃民生大事,哪怕朝廷官员再不屑民间这点小事,可还是会很在意。
皇帝给了一份不贵不重的礼物,於顾家刚刚好,是以,大臣们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生生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锺离回更加郁闷,因为在皇帝给顾家下旨升官的第二天,皇帝就让她作为正使带着副使锺离钰一同前往顾家纳征。
楚国皇帝历来节俭,彩礼只在纳征的时候送,且不会超过九十九箱。锺离然年幼,家底薄,饶是如此,在太皇太后的补贴下,她还是凑够了九十九箱彩礼,命婚礼正副使者送到了顾家。
那一日,锺离回骑着高大骏马,单手抓着一对威猛的大雁领着纳征队伍朝西行向了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