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王反叛的消息传入宫中,却没有弄得人心惶惶。锺离然自接到消息后, 就迅速召集大臣商议此事, 应该如何决断。
前去打探敌情的斥候匆忙来报, 说是宛王亲率两万大军意图速攻,直逼朝晖殿。经验老道的大臣们摸清了他的意图,觉得宛王这是想速战速决, 先入宫拿下锺离然, 逼她退位。
锺离然登基八年, 可谓是老臣们看着长大的君王, 抛开皇帝身份不谈,这样的锺离然在大多数朝臣的眼中与他们家中偏爱的子侄都差不多。哪怕平日里再与皇帝有龌龌的臣子, 此刻都不齿宛王的行径。
趁着国中大乱起势, 在兢兢业业的君主背后捅一刀, 如此行事实在是过於难看了写。
於是就有个将军出了个十分阴损的主意,那便是将西边外城与内城之间的一座耳城作为诱饵, 将宛王的大军引诱到那处, 集结城中大多数的金袍卫,以火攻之。
锺离然觉得火攻有伤天和, 不太同意这件事。可考虑到此时城中的兵力,又只好勉强点头。
於是留守在城中的大臣们,组织了家中的青壮男女, 在宛王攻来之前, 先将百姓疏散到各处庇护所。
这么一奔走相告, 人人都知道宛王趁着州府的兵马在救灾时反叛了。源州城的老百姓也不是吃素了, 他们的祖祖辈辈大多都居住於此,因此没少经历宫变与政变。
宛王在民间没什么威信可言,比不得当今天子的口碑好。虽然此前锺离回炸堤划了泄洪计划一事让百姓颇有怨言,可在这档口,他们心中还是支持如今坐在王位上的那一个君主。
於是一个如此不得民心的王爷攻入了源州城时,面对着就是一群一腔热血保家卫国的百姓了。
远在皇宫的锺离然也没有想到她在民间如此有威信,她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就遁入书房匆匆写了一份诏书。
彼时顾思源刚令侍卫去将还留在源州的各王子郡主接入宫中,处理好这件事后,连忙去书房找到了锺离然。
她一入书房,就看到锺离然举着玉玺往诏书上盖。顾思源心中一跳,走过去问她“陛下在做什么”
皇帝见她来了,连忙收了诏书,将它捆好放在了案前,抬眸对顾思源露出了一个虚晃的笑容,“思思,弟弟妹妹们都去了未央宫吗”
顾思源点点头,应道“我让侍卫们都将他们接去了未央宫,有祖母看着,这些孩子也没那么害怕。”
顾思源抬眸,凝视着锺离然消瘦的面容,看着她青黑的眼眶心疼道“陛下已经快有一日未睡了,现下皆已布置妥当,陛下不若小憩一会吧。”
自锺离回炸堤失踪后,锺离然就没怎么睡好。对於锺离回失踪一事,她一直颇为自责,深觉锺离回出事她要负大半的责任,因此差人不留余力地去寻锺离回。
在锺离回失踪后,源州被淹一城之多,她又要忙着赈灾,几乎喘不上一口气。如今宛王又反,这一桩桩的事接踵而来,简直是死死掐住了皇帝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顾思源随着她忙上忙下折腾了好几天,也没怎么好好睡。如今见到皇帝消瘦成这个样子,忍不住心疼地想抱抱她。
可她还没伸出手,却被皇帝一把拉过来,抱在了怀中。
皇帝揽着她坐在椅子上,靠在她肩膀上微眯着眼,轻声道“那就暂时让朕先这么休息会吧。”
她似乎累极了,趴在顾思源肩头一动也不动。顾思源怕自己压着她,於是虚虚地坐在她腿上。锺离然察觉到自己腿上没重量,抬手朝着顾思源的臀部拍了一巴掌,冷淡道“坐下来。”
这一巴掌很轻,但是却把顾思源拍老实了,只乖乖地坐在皇帝大腿上,与她相互依偎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皇帝松开了怀里的女人,推着她起身,轻声道“你也去未央宫吧,带上格尔沁。”
顾思源一下就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锺离然,略有些慌张地搜寻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锺离然别过眼,将案上的诏书递给了顾思源,望着她认真说道“偷偷带上它,在未央宫等着朕。你放心,一切都会很快结束的。”
皇帝的手在抖,注意到这个细节的顾思源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她眼底的青黑道“陛下”
锺离然后退些许,将诏书推到了顾思源怀里,垂眸红着眼道“思思,去未央宫吧,宫里的护卫都在那里,哪怕哪怕”哪怕宛王攻进来,也不敢对未央宫下手的。
顾思源摇摇头,小心地伸手,想要握住锺离然。锺离然却一把推开顾思源,强硬道“去吧思思,在那里等着朕,朕会去接你的。”
“我不去我陪着陛下哪里都不去”顾思源捧着怀里的诏书,目光坚定地望着眼前的锺离然,柔声道“我不需要陛下来接我,我也不想你来接我。请让我站在你的身侧,与你一起度过此时此刻。”
锺离然狠狠咬住下唇,说道“你怎么就不听话呢朕让你走你就走”她猛地仰头,一双通红的眼直直看向了顾思源,厉声道“顾思源,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宛王在逼宫啊整个源州城不到凑不到两万人马,朕毫无胜算”
她难得失态的模样镇住了顾思源,怀抱着诏书的女人一下就愣住了。
锺离然含着泪,似乎终於找到了宣泄口一样,将近日来积压在心中的惶恐爆发出来“皇姑姑不在了源州淹死了几十万百姓而就在去岁时,朕为了五十三巷一事连斩了三名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