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云的话才让他明白，裁判领事权对间谍没有任何保护，不过想想也是，他们抓了那么多日谍，若是这个可以保护间谍的话，他们怎么抓这些日本人？
“是不小，去汇报吧。”
楚凌云淡淡回道，看似克洛德交代了很多东西，但其实没什么用。
中村理沙的间谍身份，之前便确认过了。
只知道她购买的那几份情报又有什么用？不过日本能在上海直接买到情报，为什么中村理沙还要在南京购买呢？
这是一个疑点。
除此之外，克洛德的交代再没有作用，唯一有用的是那个死信箱。
但这个死信箱要他购买过情报之后，才会有人给他传送情报，现在克洛德被抓，若没有他的配合，死信箱是真正的死物，不会有任何东西进去。
而且楚凌云有种预感，就算抓到了往死信箱内送情报的人一样没用。
那些情报贩子不会让鼹鼠直接传递情报，他们只会让自己人来做这样的事。
他们的人，很可能就是大使馆的人。
外交官不是侨民，他们拥有外交豁免权，哪怕抓了人最多只能驱逐出境。
这次在克洛德身上，等於没有多大的收获。
“科长，这是克洛德的口供。”
该汇报还是要汇报，贺年还在等消息，楚凌云将新得到的口供交给了他。
“卖过那么多情报，可恶。”
看完克洛德的口供，贺年重重拍了下桌子，这些外国人在中国正当生意不做，竟然探查情报，然后卖给日本人。
他们这样做，和日谍有什么区别？
“科长，克洛德价值不大，但他身后的情报贩子很重要，日本人可以在他们那里获得我们的情报，我们一样能在他们那买到日本人的情报。”
楚凌云提醒道，克洛德交代了他的上线，法租界公董局的一位高官。
通过这个人，他们只要愿意花钱，一样能得到不少日本人的情报，而且只要愿意花钱，这些外国人自己便会去日本人中收买鼹鼠，不用他们自己辛苦寻找。
“我会向处座汇报的。”
贺年点了点头，他明白楚凌云的意思，可惜楚凌云的这个想法很难执行。
不是说他们不想要情报，而是没钱。
军事情报处没钱，说出去别人会笑掉大牙，钱当然有，但这些钱大家都盯着呢，全想着捞进自己的口袋。
为了国事，让他们掏出以后会属於自己的钱，没人会干。
除非委员长特批经费，但购买情报不是小钱，这种事特批的可能性很低。
“继续加大对中村理沙的调查，这个案子我们最终的收获不会小。”
贺年对楚凌云吩咐了句，随即去向处座做汇报。
老吴在阁楼内，观看了一天多。
这一天多的时间，党务调查处除了情报科没人出现过之外，其他倒是有一些人，但没有他见过的邱小姐。
蝌蚪昨天上报异常情况之后，组织对这件事很重视，想尽办法打探情况。
今天下午，终於得知了党务调查处的情况。
他们正在自查，要查出内部的奸细，据说这个奸细就在情报科，这次自查和以往不同，情报科内不少人被限制自由，势必要将内奸查出来为止。
这个消息也让梁书记他们更加担心。
老吴在党务调查处外没能见到邱小姐，说明邱小姐被困在党务调查处，甚至被查出的可能性非常大。
党务调查处内部，徐老鬼给情报科自查的时间刚到，督查科便接手了案子，林培伦只能无奈交接。
接下来的调查，不再受他的控制。
督查科的人够狠，上手之后立刻对所有人重新审问，见审问自己的人变为了督查科，情报二组不少人都明白，这次处里是下狠心了，查不出红党所有人都危险。
在督查科的引导下，不少人互相攀咬，他怀疑他是红党，他又怀疑他是红党。
调查到最后，他们查出的红党嫌疑更多，情报二组有一多半都被纳入嫌疑。
鲍胜群在总务科，听着别人议论情报科的事，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现在的情报科等於是完全停摆，特别是知道徐老鬼被委员长骂了后，他开心的想要喝酒。
他很清楚，这样的事想直接击垮徐老鬼没有可能，但类似的事多了之后，徐老鬼慢慢被丧失了信任，冲早有他报仇的那一天。
“科长，还去找情报组要东西吗？”
鲍胜群来到总务科科长卓易的办公室，笑呵呵问道。
“不用了，他们现在哪有功夫还我们东西。”
卓易笑着摇头，情报科这次想陷害他们，卓易给予了强烈的反击，让总务科的人心更齐，也让处里其他人明白，总务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对鲍胜群这次的表现，他是相当满意。
鲍胜群以前是行动科的副科长，突然被安排在了他这，之前他还担心不好去管，鲍胜群会仗着资格和处长的关系，连他这个科长都不放在眼里。
后来鲍胜群的表现打消了他的疑虑，来到总务科后，鲍胜群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融洽，而且对自己的命令从没有过异议，非常认真的去执行。
“那我明天就不去找他们了。”
鲍胜群笑着离开，情报科现在焦头烂额，确实没空考虑那点设备的问题，之前的三天之约，等於作废。
……
晚上七点，荷花巷，梁书记和杨主任面对面坐着。
老吴不知道这里，为了保护组织的安全，所有人都是单线联系，同样，梁书记也不知道老吴的住址。
“目前来看，邱小姐恐怕是凶多吉少。”
杨主任面带悲痛，老吴找不到他，党务调查处又这么严厉的自查，他们想营救却是无能为力。
进攻党务调查处，把人强行救出来，别说他们现在这些人，再多十倍的人手也做不到，组织不可能为了一个同志，让这么多同志去牺牲。
“可惜了。”
梁书记轻轻点头，他的心情也不好，明知道同志正在受难，甚至有生命危险危险，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我们连邱小姐的真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杨主任眼睛红了，党务调查处这么大的调查力度，邱小姐想隐瞒过去难如登天。
他被查出来，只是个时间问题。
“这个我会让人去打听，一定能问出来。”
梁书记重重叹到，杨主任攥紧拳头，想要做点什么来发泄却不敢，不管是锤桌子还是墙面，都可能会造成动静。
他只能用指甲狠狠扣动掌心，用这种方式来减少心中的痛苦。
“梁书记，有消息您通知我一声。”
杨主任是来汇报老吴的调查结果，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你先回去吧，另外通知老吴立刻转移。”
梁书记缓缓说道，杨主任身子一颤，明白这是组织无法营救，放弃后的结果，而邱小姐知道老吴的住处，他一旦被查出来，老吴将面临险境。
“我这就去找老吴。”
杨主任重重点头，在他和梁书记谈话的时候，楚凌云正走在大街上。
他手中拿着刚买好的报纸，另一只手还提着个不起眼的箱子。
箱子里面是二十根金条，这是送给红党的，上次的缺钱危机虽然解除，但楚凌云明白，红党的钱永远都处於缺乏状态。
有更多的钱，他们才能做更多的事。
另外便是这次党务调查处的情报，叛徒这么快便被制裁，他们这次做的非常漂亮，同时他也怀疑党务调查处内部有红党的同志。
今天他又从何向阳的口中得知，党务调查处正在自查，严厉程度远超以前，督查科直接介入，这次势必要将里面的红党找出来。
在没人的地方，楚凌云剪下报纸上的字，小心的贴在一起。
其他报纸烧掉，将情报放入盒子内，楚凌云慢慢向老吴的住处走去。
梁医生也是红党，但他不清楚梁医生的身份，以往都是将情报送给老吴，这次他同样选择了送到这里。
老吴家里有亮灯。
“咚咚咚。”
楚凌云敲了三下门，马上躲在暗处，看清楚是老吴开的门后，转身离开。
老吴正在家中，内心十分沉痛。
他和杨主任之前便讨论过，他们很清楚这次救不了邱小姐。
杨主任去向梁书记汇报，他则在家里等着消息。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老吴猛的一愣，现在他没有了下线情报员，杨主任又去汇报工作，这个时候没有同志会找他。
最重要的是，这个敲门节奏只有邱小姐用过。
老吴瞬间起身，快去朝门口跑去，等打开门，外面早已没了人影，只有一个箱子静静的放在了门前。
他拿起箱子，深吸一口气，小心的关上门，回到房间内立刻打开了箱子。
一张长长的纸条，上面贴满了报纸剪下的字，非常熟悉的风格。
纸条下面是黄灿灿的金条。
老吴看都没看金条，立刻拿起了纸条，因为激动手还有些发颤。
“叛徒制裁后，党务调查处严厉自查，望同志们注意安全。邱小姐”
果然是邱小姐送来的情报，而且邱小姐承认是他制裁了叛徒，但后面的话老吴有点迷糊，望同志们注意安全是什么意思？
他们没事，此时最危险的不是邱小姐自己吗？
据说党务调查处审查两天了，对自己人都用了刑，所有被怀疑的人都限制了自由，邱小姐是怎么跑出来的？
还是说邱小姐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被怀疑，所以没事，然后过来特意通知他们，所谓的望同志们注意安全，就是让他们宽心，自己没事，你们才应该多多注意。
不管是不是这样，邱小姐没事这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咚咚咚。”
老吴正在猜测，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这个声音更熟悉，是杨主任的敲门暗号。
尽管如此，老吴还是小心的将纸条团在一起，若有不对，他随时吞进肚子里，消除证据。
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确实是杨主任，老吴总算是放下了心。
“老吴，进去说吧，组织对邱小姐的事有新指示。”
天黑，杨主任没注意到老吴神情有异，他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
“杨主任，您已经知道了？我们什么时候接回邱小姐？”
回到房间老吴激动的问道，杨主任一来便说邱小姐，他还以为邱小姐没事的消息组织提前探查到了。
这样的话，组织上很可能确定了邱小姐的身份。
“接邱小姐？”
杨主任愣了下，眼圈再次一红，接不回来了，就算能接回来恐怕也只有屍体。
“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把他接回来，至少要给他找个更好的地方安葬，不能让他沦落到乱坟岗。”
杨主任沉重的说道，这次轮到老吴发愣，杨主任说的和他理解的完全不同，什么乱坟岗，什么安葬？
“难道邱小姐又有什么意外？不应该啊，他刚刚送来情报说明他没事，杨主任，您是怎么了？”
杨主任还在想着怎么不被党务调查处注意，以后找回邱小姐的屍体，等老吴说完，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送情报？谁刚刚送了情报？”杨主任瞪大了眼睛。
“您看。”
老吴不再废话，直接拿出刚才卷起来的纸条，看到纸条上的字，杨主任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邱小姐竟然送来了新的情报？
“还有这个。”
老吴把箱子打开，杨主任只看了一眼里面的金条，马上急切问道：“老吴，你快说清楚怎么回事。”
杨主任的反应让老吴明白，他并不知道邱小姐没事，还以为邱小姐这次必死无疑，所以才想着去找回他的屍体，好好的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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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