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怨毒又憎恨,死死地盯着她,野兽垂死般嘶哑地哀怨着:“我本来可以活着的,是你要我死,是你……”
苏杭跌坐在地,四面的黑暗翻滚着朝她涌来。
程之昂捂着心口,一双眼睛如同枯井黑洞,死气沉沉地对她说:“你的手不干净,它沾着我的血,你这辈子都要给我赎罪。”
苏杭拚命往病房门口挪去,但身后早已被黑暗吞噬,再朝前看时,那双溢出死气的眼睛就在她面前。
她突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地呼吸。
身边有温暖的手臂把她抱进怀里,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不住地安慰:“杭杭别怕,做噩梦而已。别怕,别怕。”
苏杭汗湿满身,胸口剧烈起伏。
萧以歌亲吻她的眼睛,小心地问她:“你最近总是做梦,把梦里的事情告诉我好不好,说出来也许就好了。”
苏杭这个噩梦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程之昂过世,萧以歌就经常听到苏杭的梦呓。
“我没有,你别想给我洗脑……”
“我没想要你死,我连看见你都不想!”
“放我走……放我走。”
这些话反反覆复,就像咒语一样在她们入眠的深夜里,从苏杭的口中喃喃出声。
萧以歌猜得到,大概程之昂的死还是在苏杭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苏杭面上虽冷,心底却始终燃着一小束暖光,跟阴狠毒辣的程之昂从来就不是同类。
哪怕程之昂待她这样刻薄,她心想的也是远离与反抗,从未希望过程之昂遭受不幸。
那天程之昂突发心梗时只有她在场,她怎能过得去这道坎。
苏杭吞咽了好几下,声音又沉又哑:“我梦到程之昂,他说他是因我而死的,他说他本来可以活着……”
“杭杭,听我说,”萧以歌柔声安慰她,手也不停地抚着她的背,“他突然发病只是个意外,但凡不顺他的意,他就会情绪过激,我们不可能为了让他高兴而委屈自己。而且他的情况你也知道,时间早就不多了。”
苏杭沉默地听着,颤着手想去回抱萧以歌,然而看到手掌的瞬间打了个抖停下,“……以歌,我想去浴室。”
萧以歌眸光晦暗,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去吧。”
苏杭离开她的怀抱,下床踩了拖鞋就急急地出房间。
萧以歌在床上静坐片刻,随即放轻脚步跟着下楼。
在楼梯拐角,她看见浴室亮着灯,苏杭神色惶惶地搓洗着自己的双手,像是那双手裹着厚厚的泥污。
苏杭反覆冲洗着,一遍又一遍地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去稠密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