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身用的武器。”豪仔说道,他指了指日军宪兵手中的文件,“文件上面有允许携带武器的许可签章。”
杉作雄二自然看到了文件上的允许携带短枪武器防身的签章许可,并且上面是盖了上海宪兵司令部的关合印章。
他只是看这个中国人不顺眼罢了。
这个人的双眼中并无谦卑之色,口中并无尊称‘太君’,也没有点头哈腰亦或是脱帽致敬,这令习惯了享受来自中国人的卑躬屈膝的杉作雄二内心很不满。
“这份文件不对。”杉作雄二摇摇头。
“文件不对?”豪仔有些惊讶,文件是他亲自从‘黄老板’的手中取来的,荒木播磨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弄错。
“是的。”杉作雄二冷着脸说道,“每个人的姓名,证件,所携带武器的具体情况,包括子弹数量都必须登记在案。”
“通关文件上并未有这些要求。”豪仔据理力争,“如果有提前要求,我们自然会提前报备。”
他的意思很明确,既然文件上并未强行要求报备,责任自然不在他们这里。
“不行。”杉作雄二摇摇头,坚决拒绝放行。
豪仔算是看明白了,这名日军宪兵就是故意刁难。
一旁的李虎用眼神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坤子。”
坤子从身上摸出几张钞票递过来。
李虎摇摇头,坤子立刻明白了,递了一张玖玖商贸的礼品券给大哥。
“太君,你辛苦了。”李虎凑上前,满脸堆笑,“一点小心意,还望笑纳。”
杉作雄二看到这个中国人竟然递过来一张纸,当即心中大怒,然后就看清楚了是玖玖商贸的礼品券,上面写着凭券可领取五斤糖果,他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将礼品券收起放入兜里。
他冲着李虎点点头,摆了摆手。
……
火车的汽笛声拉响,黑烟直冲云霄。
咣当咣当的声音伴随着打铃声,列车驶出了上海站。
车票有头等车、二等车、三等车之分,舒适度、待遇、票价等差别明显。
头等车最舒服,设备华丽,座位宽大,地下铺有地毯,化妆室、卫生间等一应俱全。
二等车装饰设备略逊於头等车,但座位还是较为宽敞。
三等车设备最简单,车座是硬板,乘客们并排挤坐在一起,乱糟糟的,汗臭味,脚臭味道,孩子的屎尿味混合在一起,空气中还有不时地飘过来的煤灰,可谓是脏乱差。
豪仔他们购买的是二等车。
豪仔叮嘱李虎看好弟兄们,他嘴巴里叼着烟卷去了车厢连接处的小便间。
这是他的习惯,假作去上厕所,经过沿途之时,暗中观察车厢内的其他乘客。
一名优秀特工的眼睛,只是一眼便会发现很多常人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这个人是三只手,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瞥向周边旅客的褡裢、行李箱。
这人孔武有力,方才撸起袖子那一下露出了扳机指;豪仔对於此人不由得多了几分注意。
这是一个雌的,女作男装。
这是——卢队长?卢兴戈!
豪仔的目光和卢兴戈的目光有一个交汇,后者很礼貌的微笑致意,就如同一位讲礼数的寻常旅客一般。
豪仔的嘴唇抖了抖,烟灰坠落,然后他迅速收敛起情绪,继续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老三,看好行李,我去尿个虽。”卢兴戈冲着姜老三说道。
“知道了,大哥。”
卢兴戈起身,拂了拂青布大褂那不存在的灰尘,朝着车厢连接处的卫生间走去。
然后,他就遇到了尿完尿在那里抽烟的豪仔。
卢兴戈与豪仔点头致意,先进去尿了尿,出来后向豪仔借了火,两位陌生的旅客,便在那喷云吐雾中有了话题和谈兴。
“卢队长,你怎么在车上?”豪仔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确认并无异常,而咣当咣当的铁轨声也可遮掩说话,他压低声音问道。
“我不放心,去南京看看。”卢兴戈说道,声音略提高了一些,“南京的买卖出了岔子,这不,东家让去南京一趟。”
看到豪仔还要问,卢兴戈低声说道,“我与桃子紧急沟通过。”
豪仔点点头,组长不在上海,现在桃子临时代掌组长工作,卢兴戈与桃子沟通过,他便无话可说。
不过,豪仔心中实际上并不支持卢兴戈去南京的。
原因很简单直接,卢兴戈乃是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最重要的是七十六号有不少原来军统人员是认识卢兴戈的。
虽然那么凑巧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并没有那么大,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不与你们一路。”卢兴戈说道,“一会装作我们只是刚认识的。”
听到卢兴戈不与自己这伙人一路,豪仔这才放心不少,他点点头,“如果有需要,如何联系?”
“二弟知道哪里能找到我。”卢兴戈说道。
“需要武器么?”豪仔问道,他们有特别通行文件,能够‘合法’携带武器上火车,卢兴戈他们只能偷偷摸摸顺带武器上车,而且有时候为了能够顺利过关卡,只能选择放弃携带武器。
“不用了。”卢兴戈笑了笑,他要武器的话,南京城里到处都是。
说着,他将借豪仔的洋火盒放进自己兜里,然后递了一支烟与豪仔,“谢了,兄弟。”
“嗐,我洋火。”豪仔先是一愣,然后拍了拍大腿,气的骂了句,“什么人啊。”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还是没有动静?”苏晨德皱着眉头,问曹宇。
“没有。”曹宇摇摇头,“属下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夏问樵呢,这人很安分。”
“盯着夏问樵没什么用,他们这种人有的是办法将情报送出去。”苏晨德摇摇头,“我说的是医院那边。”
他说的没动静,指的是医院那边并未有动静。
按理说倘若夏问樵将那个事关肖勉安全的情报送了出去,军统方面不可能没有动作,按照他对军统的行事风格了解,现在应该早就派人去医院灭口了。
“医院那边是阿杰负责的,属下不便太多过问。”曹宇说道。
苏晨德皱了皱眉头,阿杰是叶子平的人,此人狗仗狗势,在行动队内部拉帮结派,争权夺利,行事颇为张扬。
便是苏晨德,对於这个人也是有些头痛。
无他,李萃群对妻子叶小青非常疼爱,对於妻子娘家的叶子平也是颇为宠信,或者用偏袒来形容更为妥帖一些。
而且,苏晨德懂得,宁可得罪男人,也不要得罪叶小青这样的女子,而叶子平就是叶小青伸入特工总部的触角,甚至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子平也是叶小青的脸面。
“到底哪里出岔子了?”苏晨德疑惑不解。
他制定的这个计划可谓是精巧,通过已经基本确定和重庆方面有勾连的夏问樵,向重庆方面传递事关上海特情组、事关肖勉安全的重要情报,他们这边则在医院守株待兔。
这么精妙的计划,鱼饵撒出去了,却一直没有动静了。
就在此时,苏晨德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他顺手拿起电话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