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那些星光来自故去的河梁人,是因为他们每位生前都可以申请一个这样的盒子,用於存放自己死后想永久留下的物品,只要能放得下,且重量不超过五公斤。而组成那片星空的,就是这些遗物盒子底部的一小片屏幕,上面记录了每一位逝者的身份信息,还有……一个二维码。
这个二维码是用来存储遗言的,主人可以对其添加不同的身份锁,任何一位亲友用自己的身份去扫开,就能得到逝者生前留给自己的信息。
当然,如果有部分遗言不添加密码,任何人便都可以扫开,获得一些来自前人的话,所以假期之时,也常有人来此游览,随意扫扫前人的墓。
徐离玉从海棠手里接过手机,登上帐号后,反而陷入了犹疑。
海棠轻咳一声,自觉转过身去,当了一个恪尽职守的工作人员,用不带情绪的职业腔调说了句:“节哀顺变。”
徐离玉这才深呼吸着,扫开了那码。
圆环在手机屏幕中央缓缓转动着,一圈,又是一圈。
令她没想到的是,最终出现在屏幕上的,那来自佚的遗言,竟然是杜甫的半首短诗:
凉风起天末,
君子意如何?
鸿雁几时到,
江湖秋水多。
……
良久以后,当访问时间和访客名字的信息被更新进这个二维码里,徐离玉才发现,这是多么温柔的一段话。
仿佛思念者与被思念者交换了位置。不是访客思念故人,而是故人思念每一位访客。在这片浩瀚星空里,佚就像一位烹茶待客的主人,期待着每一份怀念来访。
她没有说别的,只是将一切解释与回味的时间,都留给了徐离玉,而她自己,只是在那里听着。
徐离玉不禁想起七年前那件事来。
那时候的佚,也不知道是因为工作习惯原因,还是理不清自己的记忆处於哪个时代,说话的味道常常和别人有些出入。
那时候的她,显得比徐离玉还要手足无措,支吾半天,才说出一句:“你是一位极可敬之女子。”
可就是那句话,成了徐离玉后来看遍世事戏说史册剧本,仍然认为最好听的一句好人卡。
徐离玉低头笑着,想着这事也该结束了,要不下回见到阿极,再认认真真地打她一回出个气就算了。
……
阿极觉得鼻子有点痒,但是喷嚏最终都没有打出来。
老书桌上,一杯水中,梅香清浅。
闻山白躺着,伸手戳了戳上层床板角落里挂的一只黄铜风铃——这东西外面到处有卖,被冠以祈福或者辟邪的名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留宿的游客忘在这里的。
“阿极……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她还看着电脑屏幕,打字的声音却已经停了好一会儿。听见闻山白的话,才“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