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见自己小心养大的孩子脸色无血、仿佛下一瞬便要离她而去,那些森然可怖的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记忆霎时翻涌而上, 一张张於梦中不断浮现的灰白脸颊在脑海中滑过,令姜鹿云猛地生了晕厥欲呕之感。
四周仿佛都在扭曲旋转, 混沌恍惚间, 阿宝咽下喉中腥甜,用力咬着舌尖, 在剧烈的刺痛中勉强找回几缕神志,这才听清了嬴青鱼的话。
“……这孩子体内似有两股极为凶悍霸道的力量相互冲撞, 她的筋脉和丹田无法承受,现在已经将近崩溃。”
身着青袍的医修话至此处亦有些不忍, 问天门上下无人不知疏月天一脉发生过的惨事, 扶风先后没了师姐师尊与师妹, 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徒儿遭遇不测, 这着实是……
连嬴青鱼这般局外人都深觉难捱,何况扶风这个亲身经历桩桩死生离别的局中之人。
扶风良久没有做声, 她怔然静立於原地,脸上并无多少浓厚过激的神情, 仿佛被一瞬抽空了所有精力,显得木然且苍白,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嬴青鱼所说之话的意思,唯有唇角慢慢溢出的些许猩红血迹将她整个人都抹上凄怆之色。
姜鹿云不觉弯了腰,隐约听见一声沉闷的重物砸落的声音,身边有人慌忙伸手。她死死攥紧胸前的衣襟,想要缓解那快要将她击垮的镇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摸到最深处已经腐烂了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指骨处疤痕开裂,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叫她难以呼吸。
背脊上的穴位被人迅速点下,阿宝身形一晃,兀地呕出几口堵在嗓子中的鲜血,气息稍缓。
姜鹿云沉重地喘了两下,冰冷发软的手脚终於恢复些力气,踉跄走至姜熹床前,颤着指尖取出曾为姜熹测量过血脉与根骨的法器。
龙族血脉与……腾蛇血脉。
纵然心下已有猜测,可真当瞧见法器所显示出来的结果时,漫天匝地的荒谬与悔恨仍在须臾间又一次压至她的肩上,叫她数十年才重建些许的理智都几乎崩溃。
阿宝捂着额头伏在床边,分明疼得想哭,唇角却如牵线般扯动,飘出一声极轻极凉的嗤笑。
她在妖域呆了八年为小蛇讨回来的化龙术,最后竟成了姜熹的催命符。
又一次。
她自以为是的付出,又一次害了身边的人。
“……如果现在将熹儿的功法废了,能平息她体内的一股力量吗?”
姜鹿云抚上姜熹昏迷中的脸庞,陡然哑声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