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郎平素虽是个脾气好的,可眼下不仅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柔弱的红袖也满脸冷汗,再好的脾气也恼。
只是他向来学的是君子之道,难听的话也骂不出,只能瞪着王琪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能这般?”
王琪原还强撑着,撅着嘴巴想要强辩几句,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是心眼实些,可又是傻子,自是晓得自己一时头热闯祸了。十二房这个才子弟弟,祖父伯父都是夸了又夸的,岂是能随便打的?闹到祖父跟前,自己的屁股怕是也要跟着保不住。
想到这些,他一下子坐在地上,两腿八字支楞着,嘴巴一裂,便扯着嗓门嚎哭道:“呜呜呜,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们激我,你们有兄有弟的,不过是欺负我没爹没娘没亲兄弟……”
寻常小孩子耍赖,也有这样磨人的,可那不过是几岁的稚儿。王琪十几岁,还做出这小儿做派,委实滑稽可笑。
偏生他眼泪鼻涕都是实打实的,满脸满眼委屈,丝毫不作伪。
王三郎见惯这个堂兄的骄横得意,哪里见过他这样做派,已是看的呆了。
道痴只觉得好笑,谁说宗房这位七少爷傻,瞧这多有眼力见,哭的多是时候。他视线扫了院门口,已经能看到衣角。
许嬷嬷背对着门口,没留意门外情形,气得半死,她是从头看到尾的,心里虽埋怨这宗房少爷不该动手,可更多的是觉得道痴招惹的事端。
这会儿见王琪倒打一耙,自己三少爷又不会辩嘴,许嬷嬷不干了,道:“七少爷打人还有理了?就算要哭,也当时我们三少爷哭才是。”
王琪瞪着许嬷嬷,哭着道:“就是欺负我,要不然你这老货怎么敢恁般说我?我晓得,这就是夫子说的狗仗人势。洪大叔是当官的,你们十二房做下人的也跟着牛气,瞧不起我们这些不当官的亲戚!”
难为他扯着公鸭嗓,竟说的条理分明。
若是不知晓前因后果的,听了这段话,怕是真会以为是哪家得势人家的奴仆仗势欺凌主家落魄族人。
许嬷嬷见这宗房少爷不仅混不讲理,还反口咬到自己身上,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你……”什么也没说出来,便听到一声呵斥:“闭嘴!”
王青洪与王杨氏到了,刚才开口呵斥的正是王青洪。
夫妻两个方才原本正商量安置道痴之事,尽管对妻子心存不满,可是见她痛快地安置庶子,不再节外生枝,王青洪心里还是很满意她。
毕竟老太太那边态度已经够使人挠头,若是妻子这边再闹腾,王青洪就要叫焦头烂额。
没想到,夫妻两个没说两句,便有丫鬟禀告,道是耦院出事。
王杨氏没来得及幸灾乐祸,便听到出事的不是四郎,而是自己儿子被带回来的“七哥”给打了。
夫妻闻言,都是勃然大怒。王青洪觉得伤了是脸面,王杨氏则是心尖尖疼。夫妻两个顾不得细问详情,便疾步往耦院来。
没想到,刚到门口,便听到王琪的哭声。
涉及到宗房这位从侄,王青洪就有些冲疑。
王琪是老族长嫡孙,是宗房已故四老爷的遗腹子。说起来是个可怜的,不单单是遗腹子,不到三岁又死了娘,养在族长夫妇跟前。
因这个缘故,王青洪将拉住了妻子。…。
接下来,从许嬷嬷的话中,王青洪也听出王琪确实动了手。王琪接下来的话,却是让王青洪心惊。虽是强词夺理,可小孩子家家的,若不是跟着大人学舌,如何能说出这番话来。
自己回乡半月,因四郎之事,一直焦心,亲族往来就少了些,莫非引得族人不快?
要是让王琪在外头也这般哭嚷,旁人哪里晓得是真是假,那十二房真要惹得一身腥。
王青洪向来惜名,即便恼恨,想到其中关键,面上也平静下来。
十二房与宗房往来向来亲近,王杨氏当然也听出这公鸭嗓少年是哪个,心中恼意不减,却也晓得丈夫的顾忌。
要是许嬷嬷不插话,本是孩子间的是非。既然谁动手,谁挨打清清楚楚,那即便到说到宗房去,也只有宗房赔不是的;可许嬷嬷不该插话,这倒像是自己下人顶撞亲戚。
王青洪也想到这个,这才一边进了院子,一边开口喝住许嬷嬷。
王琪见了王青洪,立时跟见了亲爹似的,扑上前去抱住王青洪大腿,嘴巴一撇,眼泪“嗒嗒”地掉下来。
这般做派,唬了王青洪一跳:“你这孩子,这是作甚,还不快起来?”
“呜呜呜……洪大叔……呜呜呜……洪大叔……他踢侄儿屁股……”王琪哭着,伸着手指向廊下站着的道痴,委屈地控诉道。
王青洪闻言,望向道痴,不由踌躇。不是王琪动手打三郎吗?四郎也动了手?兄弟齐心不是坏事,可是在自己院子里,对堂兄动手,可就说不出去。
道痴尚未开口,便听王三郎道:“老爷,他在扯谎,四郎离他远远的,没有踢他。”
王琪梗着脖子,扯着嗓子嚷道:“踢了,就是踢了……我挨了踢,还能记错仇人不成?”
他说的咬牙切齿、斩钉截铁,院子里众人都望向道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