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坐在一个五角凉亭下,阴影沿着垂落的纱帘荡着。她半依着栏杆,独独早就让人把这一块的帘子取走,温言身子是从最上面一层探出去的,这样她就能从没有装饰的间隙里去瞧底下的荷塘。

荷塘里有荷叶,荷花,和水。

温言看了一眼水面。

水色波光粼粼,是一眼看得透的透彻,一看应该就是活水引出来的。

里面还有几尾锦鲤,平时里都懒在水底不怎么动弹,温言手里握了一把鱼食,她想给它们喂点饵食,她手一松,一手满满的料就从她手缝里散到水面上。

水波立即就荡漾起来了,那几条胖头鱼就像闻到腥味一样,大张着口,去追那些食物。

平静无波的水面开始剧烈的打动。

温言垂眸,她的手空落落的荡在外边。视线里的那几条锦鲤也不知道从哪引来的品种,争食的时候反倒异常的凶恶。她一眨眼的功夫,有几条稍慢一拍的已经开始去夺同伴口里的残物了。

她突然清楚了,那些鱼嘴上的咬痕是从哪里来的了。

温言捂着脸,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

王公公穿过长廊,掠过四处薄雾般的轻纱,他一路走到了凉亭的台阶前。

“殿下。”他先唤了一句。

温言不答,她还在高兴,眉梢翘得半高,看来一时半会还平静不下来。

王德福的腰又下了一点。

“礼部徐鸣立的折子已经从那边送过来了,殿下请看。”王公公从袖袍里稳稳的递上一张对折的白纸,透光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些墨痕。

温言勾了勾手指,王德福谦卑着脊背就把纸送到了那只手上。

温言拿过去的时候把纸往半空一甩,折了又折的痕迹就被铺平落到了她的膝上。她像一只落地的燕子一样,两根手指捏着那折痕的一角,翻了翻。

温言有一目十行的习惯,鱼食估计刚过了锦鲤的嘴,可她再抬头时,千字已被看完。

“这些事情,很无聊啊。公公,你知道的,本王要的不是这些。”

温言的视线从纸上移到眼前人拱起的背脊上,她盯着那深暗色的布料,应该是不久前用过药的缘故,她话说得慢,口齿也清楚,就是每句短话之后,带上了点拖曳的尾音,一点一点的砸在人耳里,有种古怪的韵调。

“奴婢晓得了。”

温言微微点头,她收拢了些身上的外袍,这天不冷也不算热,但这凉亭是四周都通风的,没什么遮蔽。太后特意让人送来了一些适宜的衣服,给安王保着身上的暖意。

“所以呢,如果徐尚书还不能交代出点什么东西,那本王这边就不好办事了。”

走下最后一阶的时候,王德福的身后被黏上了一句话,说话的时候,尤其是这一句,温言的语气放得又轻又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