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说:“去小胭脂那里?”
夜明珠:“是。”
后来,纵横每每回忆起这一日,都记得黄昏日落时洒在小胭脂面颊上那些最后的日光。小胭脂穿了一件水红色的松花缎子春衫,灼灼犹如石榴花。这件衣裳很精致,与她前几日穿的黯淡布衣浑然不同。
她抬眼,就看见纵横姐姐,捧着一朵白昙花走来。
白昙花的花瓣舒展着,仿佛是一团白翅蛱蝶聚拢在一起,好像这朵花有生命一般。
小胭脂一时愣住,半晌,方说出话来:“姐姐……你来了。”其实她想说的是,我知道昧昙花寻不到,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其实纵横和夜明珠离去的一日里,小胭脂发现自己,虽然有希望可能破灭的疑虑和心焦,亦有愿意善待自己的姐姐远去的空寂。相比死亡,孤独也同样能给小胭脂致命一击。小胭脂以为这两个姐姐再也不回来了。
那么,就再也没有人收下她做的迎春花镯子、再也没有人会用温暖的胸怀抱抱她,再也没有人愿意听她那伴着咳嗽的声音。
从前小胭脂总是想,有一个人来问她,如果拿走你全部的生命,换一年与其他小姑娘一样的日子,斗草捉蝉吃点心,你愿不愿意呀。小胭脂总是纠结一阵,然后暗暗说愿意。可是没有人来问她,这个荒唐的交易也不存在。
小胭脂还会想象,如果那些高墙外饱满地像石榴一样的小姑娘,其中有一个是我,那我会多么欢喜呢。她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笑,笑声像银铃。她们都有母亲。她们年轻的身体毫无瑕疵。
纵横姐姐笑着摸了摸她的袖口:“怎么小胭脂今天这么美呢。”又把那一朵白昙花,递给她。
小胭脂几乎屏住了呼吸。这花……
第六折
昧昙花!
我是不是不用死了呀。
我是不是,也可以拥有毫无瑕疵的年轻身体。
“姐……姐……”
她穿着水红春衫,像槐序石榴初展蕊。这件衣裳是有一年她的生辰,爹爹没有多余的银两,用人家烧坏的瓷瓶换来的。这是衣裳是另一个姑娘定好的,却一直不去布行拿,所以掌柜的才肯换。这是小胭脂最好的衣裳,从前她都不肯穿。今日穿起来,是因为,她想着,那两个姐姐可能不回来了,她的命还不知能撑到何时,所以,再不穿,就没有机会穿了。
“这就是昧昙花。“纵横满心温柔地说着谎,“以后,你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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