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夫见多识广,一辈子,什么草药没见过,什么花草树木飞鸟虫鱼没研究,却独独没见过,这样的昙花。它的的确确是一朵昙花,只是被摘了下来,还能保持花开的模样。
过了许久,齐大夫方道:“张公子,敢问这花自何处寻来?”
张品已经语无伦次:“是两个绝色的女子赠的!那两个女子不似俗尘中人,倒像是神仙!大夫,那一日我蒙骗了大夫!来我家的不是两个公子,是两个姑娘!”
他又如梦初醒一样握住齐大夫的衣袖:“大夫!大夫!这到底是不是昧昙花!是不是!它能不能救我女儿?它能!对吗?”说到最后,几近疯魔。
昙花花瓣悄然开阖,仿佛是谁平淡地看着凡尘中的一切。
夜明珠忽然觉得,自己理解了齐大夫的目的。
他蒙骗张品,不是为了趁机牟利,是为了给他一个希望。就像纵横一样。
事到如今,兜兜转转,齐大夫会告诉他真相吗?
告诉他,他能提早有个准备接受女子的死。
不告诉他,他能充满期许地与女儿度过女儿不多的余生。
世间事,往往没有对错之分,两难相妨,难以抉择。
此时此刻,夜明珠静静地立在那盏烛灯旁。齐大夫偏过脸去,也看着烛灯,隐去那遮不住的不忍和怜悯。张品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跳动的烛火,好像正熊熊灼烧的是他的心。一只飞蛾顺着火扑了过去,又被灯罩挡住。飞蛾停留了须臾,便振翅飞走了。
齐大夫好像在心里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转过身去,温柔地看着张品:“是。张公子,你的女儿喝了用昧昙花作药引的汤药,也许肺痨便会好。张公子,苍天垂怜,令爱命不该绝。”
夜明珠轻轻地闭上双眼。睫毛颤动,犹如春叶迎风。
也许齐大夫也愿意相信,真的有奇迹发生。
齐大夫接过白昙花,道:“张公子,你且稍坐片刻,我去为令爱煎药。”
张品坚持要给齐大夫跪下,齐大夫和两个弟子都拦不住。他一边跪,一边发出哭声,这哭声里却有劫后余生的意味。
夜明珠却知道。没有奇迹。天道如此,谁也无可奈何。只是痛苦换了种温柔的方式到来。
第七折
三日后,迎春花繁,缥碧的天犹如濯洗过的璧玉。
“纵横姐姐,夜明珠姐姐,你们真的要走吗?”小胭脂穿着那件水红春衫,喝了药,脸色好了些。只是还是时不时咳嗽不止,可由於心结解开,眼角眉梢都舒展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