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冬天是真的到了。”锺仪阙一出门便被风雪吹了一个趔趄,“听说韶城也降温了,酽城也开始下雪了。”她转头,“话说你家是哪里的?我怎么好像没听你说过?”
“我……”祖烟云想说韶城,或者随便说一个拍戏去过的小城糊弄一下,但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将这个并不高明的谎言越说越大了,尽管她依旧无法说出真相,但总归不该继续骗人了。
“我现在没有家了。”她在风雪中轻声说。
“啊……”锺仪阙在风雪中沉默了一刹,她几乎花了片刻去思考这句分明如此简单的话。
锺仪阙在大学的“电影大师课”结课时,做了一位自己很喜欢的导演安哲罗普洛斯的专题。这是一位希腊导演,他的电影之中满是希腊的元素,无论是风景、历史、生活还是政治。
那时的锺仪阙在专题中写:“家乡和家,永远是艺术创作者在生命中寻找到的第一个母题。是缪斯的第一个馈赠。”锺仪阙在创作时也总是喜欢写酽城的海和月,或者锺家的秋千与笔墨。
而在祖烟云的作品中的确找不到这样的元素。
“不要用这么悲伤的表情看我。”祖烟云忍不住把手放在她眼睛上,任由对方的睫毛清扫她的手心。
她总是怕足烟云可怜她,就像是怜悯祖英一样。她费尽心思走到现在,不是为了让锺仪阙继续过来帮助她的。
祖烟云轻生对锺仪阙说:“对於许多人来说,没有家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我们都未免太看重亲人了,其实许多家人也很糟糕。”
锺仪阙拉下她的手,那么热切地看着她,祖烟云从未从任何看向她的眼神中感受到过那种情感,她不由转过头,看向远处的雪山和天际:“曾经我也生活在这样的群山中,那里或许可以称作我的家乡。”
锺仪阙竭力用自己说场面话的技巧来安慰她:“或许我们也可以选择自己的家乡。”她说,“就像是林君老师将燎山视为她的家乡一样。”
“有道理。”祖烟云笑着说,“那我的家乡可能是韶城吧。”
“为什么?”锺仪阙高兴地看她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我和那座城市的很多人有着一样的梦想。”祖烟云用手拂过栏杆上的雪,“永垂不朽,然后死掉。你知道的,戈达尔的话。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她本来想要拍出《三千纸笔》,用一部永垂不朽的作品承载自己这一生中唯一珍贵的爱。她在这个世界筋疲力尽,总该可以休息一下。
但当年找不到锺仪阙的确让她太痛苦了,她是锺仪阙教育长大的人,其实不应该抱有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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