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岁出头的时候,陈晨第一次带她进了剧场,看的是《曹操与杨修》,这个故事实在不适合那个年纪的小孩子看,当陈晨哭得梨花带雨时,锺仪阙全凭个人素质才老老实实待在位子上。
出来之后,陈晨让她谈谈感想,锺仪阙咬着冰激凌问:“人为什么不能说真话呢?”
陈晨愣了一下:“什么?”
“曹操觉得自己是大王所以不说真话,杨修觉得自己很聪明所以不说真话。”锺仪阙从小学演讲,所以还尽可能认真地表达道,“他们之间的问题因此而起、因此激烈,最后都完蛋了。”身为一个孩子,她对二人的故事感到惋惜,“明明一开始看起来是可以做朋友的,但是不说真话,又怎么能让对方理解自己呢。”
“阿瞻说得对。”陈晨摸了摸锺仪阙的脑袋,“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直都能说真话的。”
当时的锺仪阙并不懂,但后来她接触的人越来越多,终究是学会了那种让自己更轻松些的世故。有时她自己一个人待在禁闭室里临摹古人的诗词,孤独让她体会到“说真话其实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对话往往是无效的。
随着现实生活中的锺仪阙变得越来越安静,写给祖英的信件成了她重要的情绪出口。
当陈晨不再检查的她的信件之后,她就写得更多了,不过她是个相当骄傲的完美主义者,信中所写的那些并不完美的心思她看着便感觉无比羞耻,所以往往写完之后便不再看一眼,她将这些真话寄给那个遥远的女孩,其实也耗费了很大的勇气。
锺仪阙常常感到寂寞……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写那么多真话了。
睡梦中的锺仪阙忽然被一声惊呼惊醒了。
她睁开眼便看见祖烟云跪在台阶上,伸手捡摔在温泉边的瓜果。
锺仪阙连忙跑出温泉扶她,热水已经让她的触感有些麻木,所以过了一会儿才感知到祖烟云身上的温度——冰凉的,像是在触碰一团雪。
锺仪阙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眼还执着於把瓜果捡起来的祖烟云,后者面色比雪色还要白,牙齿在无意地微微打颤,发间还有积雪和冰碴儿。
“别捡了。”锺仪阙使了些力把她拉起来,祖烟云的膝盖方才被台阶磕了一下,没有流血,但是已经红了起来,估计要青紫了。
她冻得没什么力气,故而任由锺仪阙扶着她坐在温泉边沿上。她抬起头看锺仪阙微蹙的眉,好像眼睛先被她融化般泛起热意,她伸手点在锺仪阙的眉间,抚平那点褶皱:“别皱眉。”她轻声说,“我泡一下就好了。”
“冻成这样不能直接碰热水,很危险的。”锺仪阙揉搓着她的手臂,“你是自己找过来的?”
“嗯。”祖烟云把抱着的袋子递到她面前,“给你带了些吃的。”
“笨蛋……”温泉村室外数十个池子,路线也比较复杂,就算是熟悉路的人一个个找也要耗费很长时间,更何况祖烟云呢,“你不会中间随便找个池子暖一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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