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这么一个在乎脸面的她,人前道歉无异於火上浇油。时雨敛起心性,垂下鸦羽般的睫毛,以不变应万变。
身处低气压中心的小满浑然不觉气氛有多沉郁,聚精会神进行着她的计算。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铅笔划过白纸的“沙沙”声。
半日功夫,何夕很好地奉行了她的冷战策略。
她看屋外的天,看室内的装潢,看小满孜孜不倦动着笔,就是不看时雨分毫。眼睛装了定位系统,一瞥见时雨的影子便光速离开十万八千里。
颇有种小学生闹矛盾的绝交既视感。
志愿结束时,何夕只和小满说了声象征性的“再见”,头也不回,决意而去。
时雨合上没动几页的书,叹口气,浅浅一笑。
“时雨姐姐,你和何夕吵架了吗?”
小满理性分析后,问。
“没有啊。”她脸侧泛着笑,摇摇头。
概率论告诉小满,时雨说的可信度不高。她没有拆穿,拐弯抹角地想将上午的疑问彻底解完:“姐姐,你会不会讨厌何夕?”
“讨厌?”
“如果喜欢得不到回报,不会变成讨厌吗?”
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她这么想无可厚非。
小满真可爱。时雨忍俊不禁。
她真诚地注视着女孩,柔声道:“说起原因,那太复杂,小满现在也许理解不了。”
“但是我永远不会讨厌何夕。”她说得轻柔,却掷地有声,“这是所有不确定因素中,我唯独能确定的事。”
“哦……小满知道了。”女孩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叮——”提示音倏然响起,微信消息随之而来。
屈指可数的聊天之中,那人是置顶。
——“楼下,来带我。”
这句还算矜持,下一句就成了肉眼可见的慌张无措,中文里还夹着乱符,标点横飞。
——“我@被%那只狗##看上了。!……”
郁闷溃不成军,欣喜瞬时若狂。时雨摁不住上扬的嘴角,索性由着它野蛮生长。
“小满,你再坐一会儿,等下我叫张阿姨送你回去。”
“姐姐要去哪里?”
“有一朵娇贵的玫瑰,等着我去救她。”
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名字时,何夕的魂已经丢了一大半。
半人高的狗,围着她嗅来嗅去。厚实的毛发蹭着脚踝和小腿,仿佛一股电流自下而上横贯全身。何夕冷汗直下,如一座雕像,僵直在原地。
心悬在嗓子眼,卡得喉咙生疼不已。
倘若时雨再晚来两秒,何夕铁定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微臣救驾来冲。”
她擒住大白脖子上的项圈,嬉皮笑脸地念着对白。
“请恕罪。”
心脏平稳落地,何夕终於能说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