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何夕“唰”地抬起脸,和个怕走失的小孩似的,患得患失地说,“不能分开,也不许丢下我。”
她在发抖,从紧蹙的眉心,到糊了雾气的眼眸,再到被隐衷封缄的双唇。
时雨忽觉,原来“不能离开视线范围”这个约定,是双向的。
步行至海滨公园的途中,何夕忽然提出,想去一趟花店。
她向老板要了一捧雪白的荞麦花,小心地护在怀里,带去旅途的终末地——穗州南端的沙滩。
骄阳正好,风未扬波。水天相交处,涂画了一抹浑然天成的蔚蓝色。海岸边聚集的游人,正惬意地享有此方的阔海空天。
时雨牵着何夕,像带了个智力受损的伤病员,来外头做复健。
“时雨,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何夕抱着花簇,伸出手指向滚涌的浪花,“我不走远,就在那儿前面坐会儿。”
时雨应允道:“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你不要走开。”她走两步远,回头附言,眼神有些彷徨。
时雨微笑:“我不走,一步也不动。”
何夕徘徊少许,收起难舍的目光,携着白花,踏着沙砾,向无垠的大海走去。
她脚步滞缓地穿越人群,一身风沙流离的颓意,与四周格格不入,躬身垂背坐在涨落无常的潮水前。
时雨望着何夕单薄稀淡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彼得潘突如其来的依存,往往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那说明……她在竭力抗拒着长大这件残忍的事。
这一次,尚且有自己陪着她逃离,那下一次,下下次,何夕又该怎么办?求人,还是求己?
她立足在沙岸边缘,想得入神。尚未开始塌缩的心脏,受了海风的寒,正隐约抽痛着。
“时雨,我们回去吧。”
何夕没好意思让时雨等太久,不出十分锺便返回来和她报到。
她下巴沾了点水渍,袖子上也濡湿了一片。何夕撒谎说是浪拍到脸上了,并且着重强调绝对没有波及伤口。
时雨微叹,抬手轻轻拨开盖住对方眼睫的碎发,发现了一只刚哭过鼻子,故作淡然自矜的猫猫头。
何夕既然没躲,就证明不怕她看见。所以时雨也未声张,只是浅浅地笑一笑,回应她眸里上涌不息的水光泪色。
她好想知道,这个本质上的爱哭鬼,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都哭惨了几回。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吗?”时雨问。
越过何夕的肩膀,她望见那束纯白的荞麦花已经被海浪冲散,随水势离岸而去,犹如自由的白鸥,将要投身漂洋过海的下一程山水。
何夕瓮声瓮气地答:“做好了。”
“那我们走。”
“……好。”
她拉起何夕的手,依照后者的步调慢慢走着。
公园出口,少年宫的工作人员在派发氢气球。这种简单的营销手段,很容易讨小孩子欢心。
黑的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蓝的灰的。款式还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