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黄新鸿的这几个月,她听得最少的是师傅的家事。今天她第一次,遇见他和家里头通信。
“是我大嫂,来问我过年的打算。”黄新鸿打开他自带的红酒,倒进一只高脚杯,晃匀,“我哥事业有成,儿女双全,我个孤家寡人,总不好给他们添晦气。”
他浅浅自嘲,一笑而过。
“说吧,你都想知道些什么?”师傅正了正领带,谈客户一般端庄沉稳。
何夕:“全部。”
“全部?这可说来话长啊。时雨没和你讲明白吗?”
“她讲的我信。但鉴於您老奸巨猾,我觉得那些只是冰山一角。”
何夕把这整桩事复盘了多遍,总感觉哪里不对,辗转反侧一晚上,最后终於捉住个破绽。
她亮出这天刚搜集到的线索:“我和杨院长打听了,您开始资助福利院的那会儿,差不多是时雨被收留的三四年后。而且您十几年来也只做她一个人的家教,全院的孩子里,您为她出的力,最多最勤。”
何年、时雨,乃至自己,倘若不是菩萨下凡,何夕真想不到理由来解释师傅的所作所为。
退一万步说,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恩赐。
以前公司前辈聊八卦,提及了黄总事必亲为的工作狂作风,还说他今年有段时间很反常,一个月不接委托,都交给下属置办了。
何夕掐指一算,恰好是时雨得病之初。
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破壤而出。
“……师傅,您对每个学生都一视同仁,掏心掏肺地好吗?甚至为她破例,触犯自己定下的行规?这已经不单是师生情了吧。”
她半是猜疑,心里则早有个先入为主的推测。
黄新鸿淡然品酒,说:“不能。”
何夕:“那为什么……”
“别急,先吃点,等下都凉了。”
菜上齐了,师傅慢悠悠发话按住她的求知欲,动动筷子做了个表率。
“这里做的杭帮菜,全穗州一绝,包你喜欢。”
他把握十足地笑笑,像读了她的心似的。
“……”何夕敛了下躁性,低眼扫过桌上的菜肴。
松鼠鲈鱼,桂花蜜藕,糖醋里脊……全是她爱吃的菜式。从前何家人外出聚餐,哥哥总会利用爸爸给的点餐权,帮她点在帐单上。
“是这几样,没点错吧?”黄新鸿言外有意。
“……没。”何夕有些无奈地,笑着释气道,“您还真是了解我。”
亏她曾经还对师傅“收徒靠眼缘”的谬论深信不疑,原来自己早就被“盯上”多年了。
他们这餐饭吃得慢,期间也极少对话。
黄新鸿好像心事重重的,笑不舒坦,也不怎么夹菜,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入愁肠。
何夕拦下他倒酒的动作,劝道:“师傅,再喝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