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寻回来就见到她怔忪的趴在桌子上的样子,少见的安静着,动也不动。她轻轻的从她身边走过,坐到东方黎床边,伸手掩好了被角。她靠在床尾的柱子上瞅她,这一眼就忘记了时间。女子之间相扶相依的事情,在摘月楼前辈那里不是没有过的,青楼女子年龄渐长,要么去哪家大户做个妾室,要么带着自己攒的钱财找个本分人家,还有一种...便是姐妹做的久了,互生情谊。
她便曾经见过这样一对,住在扬州城西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院子里,那时候她不过十三四岁大,妈妈托她送些东西过去。她进门的时候个子高些的娇姨正支着菜架子,丽姨手捧碗雪梨汤在旁边等着,说美也美,说柔也柔,最是温馨。那时候两人才刚刚三十出头,要是男子便正是鼎盛时期,对青楼卖笑的女子来说却是年纪稍大了,她们攒些钱赎身出来,凑成一对,倒也不错。她那时候还不十分懂这种世上最深奥不过的情感,乖乖把东西递过去,丽姨冲她温和的一笑,略带怜悯的说:“可怜的孩子。”
后来呢?后来她记不大清了。好似娇姨不怎地爱上个郎君嫁了人,那向来柔柔弱弱的丽姨果然身子羸弱,害了一场病便去了。
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想。
正在回忆中出神,冷不防苏音忽的跳起,哐的撞了下桌子。雪千寻无奈望去,见她呲着白牙,神情却颇为放松,好似想清楚了什么。她见雪千寻看她,脸颊飞起一片红晕,“腿麻了,腿麻了。”
雪千寻戏谑的看着她,“我给你揉揉。”说着走过来半蹲下身子就伸出窍细的手来,苏音吓了一跳,忙道不用,她眼神滴溜溜的转起来,不知藏了些什么鬼心思。雪千寻也不戳破她,由着她抢出门去,又坐回床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的时候太少,方百看不厌。
“她没回来你就对着那破碗发呆,她回来了你又对着这破脸发呆,有什么意思?”
雪千寻被她扰的无奈,又推过一盘桂花糕去,“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么?”她望望窗外,夜色已深,东方良出去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苏音恋恋不舍的推开到手的食物,嘟囔着:“希姐姐不许我晚上吃太多,会胖的。”她大眼睛又忽闪起来,八卦道:“阿黎哥木头桩子一样,你喜欢她什么?”
雪千寻也好奇的反问:“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还一口一个阿黎哥?”
她不问还好,一问苏音就皱了鼻子,气哼哼的道:“你以为我愿意叫这负心汉...呃不,负心女阿黎哥吗?还不是希姐姐不许我对她不敬,我只不过不愿惹希姐姐生气罢了。也不知她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人长的俊些,武功高些,名声大些...”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味,又看到雪千寻笑的弯弯的眼睛,恨恨道:“总之冷冰冰的无情无义!有什么好的!”
雪千寻摇摇头:“我不觉得她冷。其实她很是温柔。”
东方希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苏音怔了怔,对上雪千寻满是回忆的眼睛,只是那充溢着就要流出来的情感又被收回去,带上笑意,不紧不慢的套话道:“你怎知她无情无义?”
苏音被那似曾相识的眼神弄的愣了一下,晕晕的道:“她抛弃了希姐姐,怎地就不是无情无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