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碗虽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却新了些,她知道这是雪千寻的,四下打量却没寻到自己那个,抿了嘴,直接对着酒坛饮了一口,清冽的酒水顺着喉咙流入腹中,消退她不少烦闷复杂的心思。

爱一个人是辛苦,被爱也未尝就能轻松。

她不知道此时正有个人为她办完了事情,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只为可以见证她重出江湖的时刻,否则怕是更要心绪复杂。她大口喝了半坛许久未碰过的今醉,自去井边打了凉水提回,不慌不忙的抆净身体,梳好头发,打开衣柜。那里面她的衣服挂着的叠着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像是有个持家有道的乖巧妻子,细心的为自己的夫君准备好了一切。或许是她的衣服颜色都太素太浅,她的目光又被角落里那一叠艳红所吸引。

凤冠霞帔,大红嫁衣。

血一般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视线偏转,匆匆扯了身衣服出来,推上柜门。她把衣服板板整整规规矩矩的穿好,板板整整规规矩矩的坐到椅子上,目光镇定,神色清冷,脑中却忍不住去揣度另一个人的感觉。

新婚之夜独守空房,是什么感觉?发现自己的丈夫可能自宫,离奇失踪,是什么感觉?整整一年,苦苦寻而不得,是什么感觉?好容易这狠人终於出现,却其实是个女子,她心中……是什么感觉?

是该恨的,是该怨的,可她偏不。她偏偏依旧情真意切,依旧笑靥如花,依旧好不抵抗,依旧知她懂她敬她帮她救她。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女子。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雪千寻的样子,那单薄的女子□□了半个身子重重的砸开窗子,却还笑的妩媚妖娆。但她又知道那时的笑容与现在的大有不同,当时的笑是带着不得不对命运屈从后的自嘲与不甘,现在却是……

“吱,”门又被推开,揉着眼的小厮进来见到屋内有人吓了一跳,“总管,啊?不,右使?右使你回来了?”

东方黎轻轻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微亮了,她不是第一次回忆一个女子这么久,但这个女子,第一次不是黎笙,不是那个世界的黎笙,也不是这个世界的黎笙。“你倒勤快。”她说,不愿再去想那个她。

但小厮却不肯放过她,小心回道:“小的是念着香炉里的檀香不多了,怕雪总管回来后睡不安稳,特意来填些。”他见东方黎轻轻皱了眉,越发小心起来,不敢去细打量这位久违的主人,但又想为自家女主人说几句话,犹豫了片刻才又道:“右使总算无恙归来,若总管知道定然欣喜万分。”

雪千寻自然是欣喜的,她已经见证过,至於旁人,那就不知道了。东方黎长身而起,这个时辰任我行也该起来,他作为属下,自当去拜见一下教主大人。“你且打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