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黎望了他一眼,弯身走了进去,机关在她身后又被挪动,缓缓恢复原位。这通道一路下行,大抵有七八十级台阶,隔着十几级便有一盏烛火,把人拉出长长的影来。东方黎算不得轻车熟路,也不去瞧身侧其他的门或通道,就那么一路走到尽头。

尽头还是个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此时却是开着的,她大步迈进去,走过的时候瞧了一眼那石板,这石板左右足有一尺多厚,内夹玄铁,只怕是几个高手合力也打不破的,要是牟斌想把她困在这里,纵然是她也难以侥幸逃脱,然而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走进去。这间石室里颇为宽敞,内外三间开,但却装饰简单,她站在正中打量,发现墙上挂了一柄刀。

那柄真正的,绣春刀。

“我师傅和你师傅都说,习武在於修身,刀斧之利可借而不可依,只可惜我人到中年才真正明白。”

声音是从后面传出的,东方黎晓得他约莫是见过刚刚那个人后慢了些,所以刚刚过来。她不再打量这屋子,转身去打量这屋子的主人,数日不见,牟斌却好似苍老了不少,一身麒麟服看起来也没那么合身英武了。她挑挑眉毛,淡声问:“有问题?”

牟斌知道她是在问东方云飞的事情,苦笑着摇摇头,一边脱去麒麟服换上件普通的袍子,一边道:“有些问题,也没有问题。你来的也算及时,随我走吧。”他说完就又按了机关离开,既没有寒喧废话,正事也没谈两句,东方黎落后他一步跟着,觉得身前这个硬朗的指挥使当真是疲惫了。牟斌一路都没有说话,边走边皱了眉头沉思,出了密道又上了马,看方向反而是要往城外去。

东方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勒住了马,问道:“出了什么变故?”

“你不必管这些,答应过你的,我自然会履诺。”牟斌回她,纵马前行,这密道出口处已离城中心远些,并不那么惹人注目。自他误以为弘治帝有意诛杀东方云飞之后,便又把东方云飞换了个地方,直至五日前得到消息东方黎顺利夺位,他方不死心的去求弘治放了东方云飞。

他想起那一日的情景,想起弘治的恨意与怒火,想起回去后密室里的一片狼借,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朕容她多活这几年,是不想她死的太痛快。你以为朝廷会缺一个江湖莽夫吗?”

“牟斌,你与朕相交多年,朕视你为左膀右臂,你莫要一时糊涂,让朕失望。”

“朕看你不再适合看守,移交东厂吧。”

“牟斌,莫为了个女子伤了你与朕之间的情谊,别忘记当年是你亲手废她武功抓她回来的,你为了她和朕反目,你当有人会感激你吗?”

“你若执意如此,朕也只有一个字给你:杀。”

牟斌握着马缰的手一紧,勒住马,掏出令牌冲着守门的士兵晃了一下,带着东方黎缓步出城。他在马背上坐的稳当,耳边却反覆晃着那个杀字。

杀。

弘治当日就派了人去,把密室翻的一片狼借,又秘传口喻,告诉他如肯诛之,一切冲撞欺瞒既往不咎。次日他亲手把一颗头颅装进木匣捧入皇宫,交付於那龙椅上的人,那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