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会救你出去。”

帐篷外有人守着,显然是对自家大小姐也不甚放心,东方良用力眨眨眼,而后摇摇头。赵梦婉却不再多说,又给他上了些药便离开了。这次东方良没有再睡,而是盯着帐篷顶上发起了怔,人若陷入深思,□□上的痛苦也会减轻许多,尤其是想到美好的时光。

东方良回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小时候,他自觉记忆力远无大师兄和小师妹那般出色,太远的东西记不清了,最难忘的便是希儿那灵动的眼神,糯糯的唤声,她从小体弱,东方良虽然比她大不了许多却很看顾她,陪她玩,替她顶罪,那峭壁上的涧果多少次他偷偷学着大师兄的样子想去为她摘取,他多少次也想如同大师兄一般为她讲些离奇的故事。

然而比不上,总是比不上。他只能拚命练好武功,试图可以保护那个病弱的小师妹,在师父和大师兄敲她脑袋的时候能为她挡那么一下...虽然他心里也知晓她是喜欢那种亲昵的。

那不是完美的时光,他不是其中的主角,但却是最美好的时光。后来一切在成长,一切也都在变化,小师妹被拒离家出走,唯一的师叔亲手抓捕了师父,大师兄一夕之间变得沉默寡言,师兄弟二人出谷寻仇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反而成了别人的工具。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大师兄怎样教自己快准狠,只留一条血痕,他动手后转身走出一步那个人才轰然倒下,那时候自己觉得大师兄当真是什么都会,全能的可怕,不像自己的师兄。

然而他已经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和依靠了。所以自己甘心做他的影子,和他一起为救出师父而努力,若不是再见希儿,或许自己也会那般安安稳稳的一直做下去,不会再动心,不会被说服,也不会离开。然而人总是要成长,每个人都要走上自己的一条道路,便是再亲密的人,两条路也永远不可能重合。

东方良闭上眼睛,没错,人都在成长,都已经与从前不同了。所以他学会了权衡和算计,就连对师兄用情至深的希儿,也能出手利用自己深爱过的人。只是大师兄和雪千寻真的会像自己一样心甘情愿的如她计划行事吗?他对於人心远没有东方希那般有自信,他不知大师兄是否还会来救自己,也不知希儿是否抛弃自己这颗棋子。那日他远离京城本是想来狂云帮舍身拚死那位魏大当家,刚至哈密时太虚宫却联系到他给了他一封信,信中有东方希的计划与要他做的事情,但却只字未提他如何脱身,若是能脱身又该往何处去。他既欢喜於希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选择了相信自己,又为她的谋划和对大师兄的隐瞒觉得不安。如今她要他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了,便是现在这般模样,也没有什么畏惧和遗憾,只是有些疲惫,像黑夜里的月亮和星星,也总有那么不想闪烁发光的一两天。

今夜的月亮便不想发光,至丑时这意愿更强烈了些,外面的火把忽的扑闪了一下熄灭了,世界一片漆黑。外面的守卫轻咦了一声跑去察看,但只传出噗通倒地的声音,帐篷的门帘被轻轻掀开,寒风吹进来让东方良更加清醒,他目力惊人,在这种光线下犹能看到赵梦婉有些复杂和忐忑的神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少男少女的时代,尤其如是。赵梦婉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嘣的火苗窜出来,虽小却同样炙热,毫无理智的燃烧着自己。她抿着唇,努力做出镇定的模样,给他开锁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她的眼泪湿湿的。不知是为从未开始过的爱情,还是背叛的愧疚。

“为什么还要来?”

赵梦婉没有回答东方良,却问:“你为什么要借故赶我出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