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大事
原来富查吩咐去守着小儿子的丫环,名叫玉珠,一向是服侍富查夫人的,为人十分老实可靠。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夫人做主把她许给衙门里一个狱吏的儿子,两人早就认识,彼此都郎有情妾有意,只等过了年就办喜事。
那穿越的小儿子不过才十一岁,人人都觉得稳妥的玉珠去看着他,最适合不过。谁知那小子小小年纪,竟然色胆包天看上了玉珠。不但对人家动手动脚吃豆腐,还说些什么日后飞黄腾达、必让她吃香喝辣的混话来。那玉珠本是老实人,才得主人信任去照看儿子,听到这些话怎么不生气,直接到女主人面前告状去了。但在场的老太太心疼孙子,不肯信小孙子小小年纪就这样乱来,骂了她一顿。那小子知道了,越发胆大起来,当着别的仆人的面,就对玉珠说,身边有这样漂亮的女人,他决不会放过,能来人世一遭,自然要创一番事业,打下一个大大的后宫,叫玉珠乖乖从了他,日后定有好日子过。那玉珠哪里听过这种话,哭着跑了。在场的仆人背地里说闲话,叫街坊都知道了,纷纷感叹富查好好一个正经人,居然养出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混账儿子来。
谁知还有更混账的事在后头。等那玉珠的未婚夫两天后听见传言,找上门来问事由,才知道那玉珠丫头竟然死了。原来那小儿子晚上趁玉珠不备,闯进她房里想坏她清白,嘴里只说会让老太太做主纳她为妾,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要剥人家大姑娘的衣服。玉珠被他逼得羞愧难当,深以为耻,哭着把他打出门去,半夜里就上了吊。她未婚夫知道噩耗,当即哭死过去,回家和老父告到府尹大人跟前,要他做主。
富查只觉得晴天霹雳,觉得儿子自醒来后就变了个人,从前只是顽皮,现在居然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什么也不说,狠狠打了小儿子一顿,老母和妻子来拦他,他也埋怨她们惯坏了儿子,让他闯下大祸。
他夫人虽然心疼儿子,但玉珠一向是她心爱的丫头,如今横死,心里也有不舍,也不明白儿子怎么变得这般厉害。后来娘家一个积年的老家人来跟她说了一番话,她顿时醒悟过来,命人去请了几位有名的道士,看是不是有鬼怪附在小儿子身上,要不就是中了邪。
道士来作法那天,小桃因有活要做,出不得门,便用三支糖葫芦贿赂邻居家的小厮,让他去看热闹,回来说给她听。那小厮在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半天,才挤到前头,看到人家院里的情形。那几个道士果然有点道行,不一会儿,那富查家的小儿子就迷糊起来,说起了混话。说什么女人都是嘴里说不要,心里千肯万肯的,他这样做是为了一展男儿雄风,谁知她会寻死,真是傻子;说什么别人穿来都是被女人追着跑,多少公主千金格格都倒贴,怎么轮到他就这样倒霉;什么别人都能发财,为什么他就要受窝囊气,他不服,他也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为王为帝。
说到后来,已经很不像话,连做法的道士都捏了一把冷汗。富查恨不得当时就死了,这混小子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听见,方才又被人挤开了门,门外的街坊邻居,个个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下可完了。虽然来不及,但他还是带着两个人把门关上,又哄走围墙上看热闹的顽童。等到法事做完,他小儿子已经昏昏沉沉地,他连忙叫人送回房去,又招呼几个道士吃了酒饭,才送他们走。回到房里,见老母对着小孙子哭泣,妻子却坐在一边,脸色不定,大儿子只在房门口坐着抆鼻涕。他心里乱乱地,叹息一声,回院里坐在石阶上,只是发呆。
这件事再次闹得整条街沸沸扬扬。府尹大人体恤富查家中有事,也特许他不必到衙门办差了。他家门整日紧闭,除了每隔两日有人出门买菜,完全不与人往来。
张保回家跟夫人说起这事,也感叹不已:「富查老兄在衙门里做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来,却没生养个好儿子。如今这事一出,恐怕他的差事也泡汤了。」佟氏十分诧异:「不能吧?府尹大人只是让他回家处理家事,并没有辞了他啊。」张保却只摇头:「你哪里知道这其中凶险。那日做法事时,富查小儿子说的话,有半条街的人都知道了,那可都是诛心之言啊。万一上头得知,怪罪下来,府尹大人说不定会受牵连哪,所以早早让富查回家去,以后也不会要他回来。你看平日里跟富查交好的几家,可有人到他家去慰问?」佟氏叹服:「爷真是火眼金睛,妾身就看不出这些门道来。既然如此,妾身就吩咐下去,不许下面人跟他家人来往。」张保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