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早已找出一个装水果用地平底玻璃盘,又烧好了热水,见她们剪了线头,便往那盘里倒了热水,将盘子放到缝边上压平。来回熨了几下,那衣服边上就变得平平整整地,只比原来短了半寸,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做了手脚。婉宁看得目瞪口呆。
完事了把衣服往婉宁身上一套,就有人来催她们姐妹快到前头吃饭了。姐妹三个互相检查了一番。确保没问题了才一起出去。婉宁路上悄悄问淑宁:「为什么不直接摘掉簪子就算?戴那绒花做什么?」淑宁笑了笑,没回答。
宴席的前半时间一直很平安,索绰罗氏只是与他他拉氏对了几个眼刀,倒也没闹出什么事来。媛宁跟她母亲坐在一处,只是远远地瞧了姐妹们几眼。她们两个的头饰都减少了许多,索绰罗氏只留了几根簪子,媛宁则是戴着一朵绒花,可惜衣服是没法换了。
待到外客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在场的只剩下本族亲眷,索绰罗氏便拉着女儿走到坐在上首的同族太婶和八太姑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一付委屈的样子,还时不时地扫了他他拉氏与那拉氏、佟氏几眼。媛宁很配合地在旁边哽咽了几声。
淑宁心道「来了」,对芳宁和婉宁使了个眼色。
果然那两位长辈听了索绰罗氏地话,眉头一皱,便把他他拉氏叫了过去,问她可有对外甥女儿说过什么不合适地话。他他拉氏早在看到索绰罗氏开口时就知道不好,方才她说的话。的确是太过分了,真要闹起来,都是她的不是,於是也没推脱,干干脆脆地认了,不甘不愿地向索绰罗氏陪了罪。但又马上指责索绰罗氏母女穿戴过於华丽,是对先人不敬。
索绰罗氏起初得意洋洋,一听到小姑地指责,立马柳眉倒竖:「姑太太,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和女儿不过是打扮得体面些罢了,哪里过於华丽了?如果这样也算是华丽,那其他人又怎么说?」她得意地瞄了那拉氏与佟氏一眼。道:「二丫头衣服上一样有绣花,三丫头还戴着金珠簪子呢,怎么不见你说她们?」
她说完还不够,还扶起太婶往几个侄女儿坐的席位上走。淑宁等人站了起来。婉宁眼中更是闪过一丝阴霾。
索绰罗氏笑着对太婶说:「婶娘瞧瞧,姑太太偏心得厉害,净欺负我闺女老实,你瞧瞧这衣服上的……」她对着婉宁素净地袖子呆了呆,连忙扯过另一只袖子,又看婉宁的衣摆。
「这衣裳怎么了?」太婶问。婉宁扁扁嘴,委屈地道:「……我……我不该穿镶边的衣裳……」「胡说,咱们家,衣服上镶个边又怎么了?」太婶不满地瞧了索绰罗氏一眼,「瞧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索绰罗氏不甘心,又指着淑宁道:「还有这个!她戴着金簪子,我闺女亲眼瞧见的!」但是淑宁头上只有两朵小小的白色绒花,别说金了,连铜也没有,有的不过是两根细木签。淑宁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低眉顺眼。索绰罗氏吃惊过后,也醒悟了:「我知道了,你们换过衣裳首饰了,却故意不说出来!」
婉宁轻声细语地说:「二婶,我们一直是穿这样的啊。」太婶也点点头:「我记得,先前就远远看见过了,婉丫头的衣裳和淑丫头地发饰,都一直没换过。」
索绰罗氏没法反驳,只好对着两个侄女儿生气:「好啊,你们是故意想让我出丑是不是?」她掉头去看他他拉氏:「我还奇怪你怎么那么爽快地陪了不是,敢情是在这里挖了坑等着我往下跳呢?我告诉你……」
「够了,兴哥儿媳妇!」八太姑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消停些吧,打量着这是在你自家屋里呢?你以为你家有了爵,男人又做官,就能在这里作威作福了?在坐的谁不是诰命?你三个妯娌跟你你姑子的品级还比你高呢!」
太婶也用责备的目光望着她,道:「你怎么和小姑子大嫂子不和是你的事,但你不该把孩子们扯进来,瞧这几个孩子,一排儿水葱似地,个个都乖巧有礼,怎么看怎么叫人心疼。你瞧瞧,那是福丫头的闺女是不是?」她指了指絮絮,絮絮吃了一惊,低着头,仍用帕子捂着鼻子。
太婶慈爱地望着她道:「可怜见的,为着你外祖父地事伤心了吧?从今儿一早就捂着帕子无声无息地哭。眼都肿了。好孩子,别伤心,你外祖父泉下知道你这么孝顺,心里也会很宽慰的。」
絮絮更窘了,但又不能说她捂着帕子不是在哭,眼睛肿了是因为听了媛宁的话以为自己的疤没法治好才哭成这样的。
太婶转头对索绰罗氏道:「你看看。连这么小地孩子也知道要孝顺先人,几个丫头受了委屈,也不敢出声,可你做长辈地,不但不为小辈们作好榜样,还当了那么多亲眷的面大吵大闹。你们两口子先前做的事,我一直看不太顺眼,见你似乎懂事了些。也没再说什么,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叫人怎么看得过眼?」
八太姑更是远远地道:「净会平白说人不是,早上你们母女俩是什么穿戴,人人都能看见,你小姑子说你们过於华丽,那是实话!以为现在卸掉了,别人就不知道了么?」
众人都暗暗点头,索绰罗氏听着人们地窃窃私语,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脸都快气歪了。
那拉氏走了过来,扶着太婶,道:「婶娘回座吧,别跟二弟妹一般见识,她是糊涂了。要是您气坏了身子,我们做晚辈的怎么当得起。」
两位老妇人重新回座。佟氏与沈氏都捧了热汤热菜在旁边侍候,哄得她们眉开眼笑,哪里还会理会索绰罗氏?
众目睽睽之下,索绰罗氏如坐针毡,却听得婉宁在一边细声细语:「二婶怎么不回去坐?宴席可还没结束呢。」她转过头来看婉宁,见她眉间隐隐有得意之色,顿时气结,当下也不回座了。拉了女儿就走人。
等所有来客都送走了,二房的人也黑着脸离开,那拉氏才示意众人到荣庆堂坐下,细细问了他他拉氏方才那事的来龙去脉。
他他拉氏说完后道:「这事是我莽撞了。因看不惯二嫂子那个得意样儿,才忍不住说了两句,但对着女孩儿说那样地话,毕竟太过。多亏侄女儿们机灵,不然可要连累嫂子和弟妹了。」
那拉氏微微笑了,两眼望向婉宁:「你哪里来的衣裳?怎么瞧着和早上穿的一个样?」婉宁忙道:「就是同一件,是三妹妹想的法子,又和大姐姐一起替我缝了边。」她展开袖子给母亲瞧,那拉氏这才明白了,便对淑宁说:「这事多亏了三丫头急智,大伯母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淑宁忙施了一礼,道:「这并非侄女儿的功劳,是大姐姐提醒了我,又和我一起缝了衣服。二姐姐也配合得很好。侄女儿不敢居功。」
那拉氏道:「你们姐妹今天都做得很好,以后也要小心行事,不能再让人抓住把柄。」三姐妹齐齐施礼,应了一声「是」。
他他拉氏笑着对大嫂子道:「我瞧着芳丫头也长进了,婉丫头又机灵过人,大嫂子真是好福气。」那拉氏只是笑笑,但望向芳宁婉宁的眼光却柔和了许多。
淑宁跟着母亲回到槐院,才把自己心里的小算计告诉了她,佟氏忍着笑点点她的脑门:「我还想你怎么不直接摘了簪子,原来是故意的,弄个差不多样子的绒花上去,等着你二伯母来跳坑呢。」
淑宁抿嘴笑道:「额娘冤枉我了,我只是怕头上光溜溜地不好看,才把绒花簪上的,实在不是故意的呀。」佟氏忍俊不禁,又点了她的脑门一下。
自从这件事后,别人倒罢了,芳宁的日子却比从前似乎好过许多,那拉氏对她越发和颜悦色,也常给陈姨娘送东西。芳宁本人倒还和从前一样过日子,抄抄经念念佛,做做针线见见姐妹,但陈姨娘却很欢喜,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淑宁准备回房山地前一天晚上,把芳宁托她做的一个荷包做好了,便想着先给芳宁送过去,免得明天手忙脚乱的。
她走进竹院,也不叫人通报,直接往芳宁房间走,临近芳宁时,却冷不防听见一声哭叫:「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
淑宁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