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守在那里的老伍头打了招呼,又聊了几句。方才闲闲从另一条小路下到水边,踩着吱呀直叫的竹桥,往枕霞阁这边来。
这里是她与桐英最常见面地地方。
阁中很是冷清,到处都盖着薄薄地灰尘。可能是因为主人大都不在,这里又久不住人的关系,底下人来得没以前勤快。看这灰尘的厚度,起码也有三四天没人打扫了,墙角开始结起蜘蛛网,室内地空气也有些浑浊。
淑宁也不知道是怎么起的念头,转身便到阁后放杂物的小房间里取来扫帚抹布水桶等物。着手打扫起水阁来。她先是打开窗子通风,又将两层屋子都扫了一遍,清掉蛛网,然后从小湖里打了一桶水。将桌椅书架都抆试干净,二楼地床铺布幔等东西都收拾整齐,再到阁前的小花圃里剪了几枝菊花。拿过一只青釉瓶子插上,从阁后来到水闸处,取了净水,灌进瓶子里,然后将它放在窗前。
秋风透过窗户吹进屋子,原来的灰尘气味都消失不见了,空气中只散发着淡淡的菊香。淑宁洗干净手,坐在案前,打量着干净地屋子,心中微微泛着喜意。
案上的文房用具有些乱,她随手整理过,才发现那方刻着兰竹地松花砚不是自家的东西,应该是桐英忘在这里的,仔细瞧了,笔架上的两支半旧毛笔,也不是她家素日光顾的京城松竹斋与房山南山阁的出品。
她拿过那砚台细细摸挲着,又捋了捋笔上的毫毛,心中一动,取了清水,从匣子里选了一块墨,慢慢地在砚上磨起来。待磨出小半坑墨,便取了其中一支笔,蘸满墨汁,展开一张纸,想写些东西。
想什么好呢?她回想起带回来的行李中,还未取出的那幅红梅图上的题诗,便在纸上写起来。待写了两回,她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模仿了桐英地笔迹,字字都向左倾斜着,竖勾不明显,字与字之间还挤得很紧。
她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忙重新蘸了墨,用自己平日的笔迹再写了几遍,脸上才凉下来。但写完了,她又忽然想到:我究竟在做什么呀?脸便又热起来了。
正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忙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原来是素馨在临渊阁那边叫自己,扬声问是什么事,素馨却道:「太太请姑娘过去正院吃午饭呢。」
原来已经是中午了么?她抬头望望云层中的太阳,果然已到了头顶了,忙转身收拾好东西,看到那砚,冲疑了一下,便拿纸包了,连那两支旧笔一起带回了自己的书房。
换了一身衣服,淑宁来到正院,佟氏与真珍正在说笑,回头看到她,便问:「你去哪里了?怎么这许久不见人?」
淑宁忙道:「只是到园子里逛逛,走得累了,便在水阁子里歇了一会儿。累额娘与嫂子久候了。」佟氏摆摆手,扬起手中地信纸,笑道:「瞧你哥哥的回信,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还连夜找上司讨假,若不是兵部正忙,人家不肯批,他早就飞奔来了呢,眼下只好等休沐日了。」然后又指指边上的六如:「连这丫头都送过来了,若不是二嫫拦着,他连马三儿家地都要派回来呢。从小到大,他还没这么慌张过。」
淑宁接过那信看了,也忍不住笑起来。真珍推了她一把,道:「你哥哥不过是一时欢喜得过了头,才会犯这糊涂罢了,你笑成这样做什么?」淑宁睨她一眼,翘起嘴角:「我笑话哥哥,你心里不自在了?莫不是心疼?」真珍臊了,捶了她几下。
这时贤宁飞快从屋前奔过,叫着「我要当叔叔了」、「我要当叔叔了」,小宝在后头追着喊「不要跑,回来吃饭」,两人绕着院子跑,闹成一团。小刘氏喘着气进屋,叹道:「姐姐,贤哥儿还是交回给你管吧。」佟氏抚抚额角,走到门口大声喝道:「贤哥儿!不许再闹了!再闹就不许你吃饭!」
贤宁停下脚步,后面小宝一时没刹住,差点儿撞上。两小子见佟氏板起脸望自己,忙站好了低头认错。贤宁一见佟氏脸色放缓,便挨过去撒娇道:「额娘别气,额娘别气,我是太高兴了。我要当叔叔了!」
佟氏似笑非笑地对他说:「你整日跟个猴子似的,有你这样的叔叔么?没得叫人笑话。」贤宁嘟起嘴,小声道:「我听话就是。」佟氏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指了指雨歌:「跟你的丫头下去洗手换衣裳,瞧这一身的泥!又跑池塘那边去了吧?」贤宁傻笑着下去了。小宝偷偷看了佟氏几眼,又去瞧自个儿的母亲。小刘氏叹道:「还不快回屋去,你当自己身上干净呢。」小宝忙向各人行了礼,匆匆去了。
佟氏回到桌边坐下,才笑道:「昨儿已经闹了半天,今早上吃过饭,又开始闹了,没得叫人头疼。」淑宁问:「难道小宝不是跟着杨先生读书么?怎么让他跟着贤哥儿胡闹呢?」小刘氏不好意思地道:「因着这件喜事,整个别院都喜洋洋的,我便求杨先生放了一天假,让孩子们松乏松乏。」
淑宁想了想,道:「就让弟弟们玩一天,也没什么,只是如今贤宁已经不小了,当初哥哥在他这个年纪时,已经正经拜先生了呢。眼下对贤宁也要严些了。」佟氏点头:「这话说得是,明儿就让他跟杨先生学去,省得他在家里吵得慌。」
素云过来说饭已经摆好了,佟氏便招呼众人过去坐下,又让人催孩子们快来。待吃过饭,众人各回自己的院子,真珍也回院午休去了,佟氏才唤过女儿,道:「我有事与你商量。我本来打算在这里留几天,便要到保定去了。但眼下你嫂子怀孕不到两个月,我不放心,打算留到满四个月胎儿安稳下来再说,那时已是腊月了,索性过了年再去。但你嫂子现在的情形,不好多劳神,我又要照看她,刘姨娘要顾着你两个弟弟,都没空闲。这别院的家务和产业,恐怕还要你多费心,你便再辛苦些时日吧。」
淑宁忙道:「额娘说的什么话?这本就是我份内事,何况又是素来做惯的。」她顿了顿,又道:「趁这个机会,我也有事与额娘商量,就是关於家里产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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