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宁苦笑道:「我倒宁可像你那样清闲些,日子不那么宽裕也不要紧,我小时候过得比你现在还要差得多呢。我从来就不擅长人情往来上地事,现在整日与这些打交道,吃力不讨好,实在是烦了。」
欣然对她与桐英的事也知道些大概,便道:「谁让你嫁了一位贝子呢?宗室里有些体面地人家大都是这样,我当初进门头一年,也跟着婆婆串过几个月门子,直到怀了孕搬出来,才好些。不过你一嫁进来便是单独开府,人多事杂,不像我们一个小院子自在。其实你不喜欢,只需要摆出本性来就好,何必勉强自己去做不擅长的事?」
淑宁笑笑:「本性?我都拿不准自己的本性是什么了。」喝了口一茶,她重新换了笑脸,道:「其实**子过得也不差,桐英待我很好,府里管家很能干,帮了不少忙。虽然与人交际麻烦些,但桐英向来与人交好,如今他在朝廷上办事,我身为妻子,与别人的内眷相处得好些,对他也是个助力。只要他好,我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欣然轻轻摇头道:「你这样说,我也只有祝你万事皆顺了。要是实在辛苦,便让自己好过些吧。」淑宁笑着点点头,又指了指另一碟点心:「新鲜藕粉做的团子。你要不要带些回去?」欣然道:「我只要几块糕就好了,家里也有藕粉。」
丫环来报说冰块已经装好了,欣然对淑宁道:「虽然我也想多陪你说说话。可是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就不多打搅了。你闲了来玩吧。」便要起身告辞。
淑宁叫住她,让素馨拿了一个小盒子来,道:「这个叫清心丸,是一位老太医开的方子,我让家里人拿上好的药材配地。若是家里人中了暑,用茶水泡成半碗,喝下去就好了。如果要给孩子服用,就要多一倍水。」
欣然收了盒子。郑重谢过,便带着半车冰块回家去了。
晚上桐英回来,得知白天里欣然来过,脸色有些古怪。淑宁问他怎么了,他便笑道:「也没什么,你说起她,我才想起来,近日伊泰似乎有求外放的意思。只是不知成不成。」淑宁睁大了眼:「我怎么没听欣然说起过?什么时候?」桐英道:「谁知道呢?也许因为事情还没成,所以伊泰媳妇才没说吧。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拿来给我尝尝吧。」淑宁听了,便压下心中地疑问,叫人拿点心去了。
过了两天,正值休沐日。简亲王府来人请了淑宁与桐英去,却有一件难事。阿扎兰不知为何与长兄拧上了,坚持要娶那位润玉姑娘为正妻,气得雅尔江阿脸色都青了。
淑宁与桐英对望一眼,都觉得奇怪。按上回见面地情形来看。阿扎兰已经接受看中的姑娘会被别人挑走的事实。而且就算能讨到这位姑娘,也只是打算让她做侧室。怎么现在居然变成非卿不娶了呢?
听着听着。淑宁也听明白了。雅尔江阿似乎没看中三位秀女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打算选另一位将门千金做弟媳,阿扎兰便闹了别扭。为此淑宁也皱了眉,看了看雅尔江阿,心里有种不想再管这事的打算。
桐英开口道:「这事却是大哥不厚道,你要我媳妇去挑人,挑了来你看不上就罢了,怎么还另找一个,既然大哥有了主意,又让我媳妇去宫里活动做什么?」
雅尔江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事的确是我想得不周全。本来我也打算在那三位秀女中选一个的,可惜有两位三弟看不上,剩下那位你嫂子又不喜欢。正好我一位朋友的妹子也入选了,我见她家世实在不错,才想让三弟娶地,并不是有意。」
淑宁扯了扯桐英的袖子,对雅尔江阿道:「虽然大哥定了人,但三弟不肯,又该怎么办?后天就是皇上亲阅的日子了,这事总得尽早拿主意才好。」
不等雅尔江阿说什么,阿扎兰便在旁边冷笑道:「反正我只要润玉,你们看着办吧。」说罢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二郎腿。
雅尔江阿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斥了句「放肆」,便要上前骂人。桐英连忙劝住他。淑宁上前两步对阿扎兰道:「三弟本来不是这么说的,为何突然改了口?我曾对你说过五阿哥对那位姑娘有些意思,你不是不知道的,如今说这话有什么意思?何况你本来也说只要能娶回来就行了,怎么又变成只肯娶她为正妻?」
阿扎兰眼皮子都不抬地道:「反正我就看中她了,怎么把人讨回来,是你们的事。就算你们硬是帮我娶了别家的女儿,我也不会认的。谁知道你们找地是什么人?!」淑宁听得火起:「如果三弟只是为了让我们为难,才故意这样说,却也未免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太过轻率了吧?你这样的态度,不管将来哪位姑娘嫁给你为妻,都实在太委屈了。」她掉头对雅尔江阿道:「大哥明鉴,这件事我做不下去了,三弟这个样子,我实在不忍心祸害人家好好的姑娘!」
雅尔江阿听了却有些不自在:「弟妹怎么能这样说呢?不管选的是谁,还要请弟妹跟宫里打招呼呢。你放心,这小子只是一时皮痒,很快就会听话了。」他双眼狠狠瞪向阿扎兰,阿扎兰却不在意地冷哼。
桐英劝道:「算了,三弟若真不肯,反倒耽误了别人。横竖他年纪还小,等下回再说也不冲。」阿扎兰僵了僵,还是掉转了头。
雅尔江阿皱眉道:「可现在已经跟宫里求过恩典了,怎么能推冲?只怕弟妹也难办吧?」
淑宁心道你既知道就不要闹这么一出,口里却说:「若是推说要问王爷和郭福晋地意思,大概能推些日子,到时候在记名的秀女中选就好了。若是硬来,不知三弟会做什么。大哥要与朋友联姻,是为了两家友好,要是太勉强了,反而成了仇,岂不糟糕?」
雅尔江阿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好勉强同意了。不过阿扎兰的态度实在气人,他暗暗决定回头就写信回奉天,向父亲告状。
阿扎兰却也有相同的想法,不过他写信的对象却是母亲郭福晋,打算要把这些哥哥嫂嫂为难自己地恶行恶状告诉她听。
淑宁只好再度担任起进宫大使,不过她心里也不想再管这件事了。各有打算地大哥大嫂,叛逆不懂事的三弟,让他们自个儿吵去吧!
第二天进了宫,她照例随着小太监往延禧宫走,心中默默重复着桐英对自己地嘱咐,将待会儿要对佟妃说的话细细想了一遍又一遍。
走到锺粹宫附近,她眼前出现了一抹浅粉色的影子,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那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浅粉旗装,一头黑鸦鸦的好发梳成小两把头,斜斜插着一枝水晶珠花,袅袅婷婷地迎面走来。明明只是寻常的打扮,却让人移不开眼。很难形容她的容貌,只让人觉得气质温婉,不显明艳,也不是娇怯怯的,若要用花来形容,则是月光下带着露珠轻轻摇动的一株兰花,全身都透着一股嫩生生、水灵灵,却又让人心情宁静的气息。
那少女见淑宁一直看她,略有些不好意思,贝齿轻咬下唇,微微低了头,却露出一段如象牙般洁白细腻的脖子。她就这样在淑宁面前走过,进了锺粹宫的大门。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淑宁才吁了口气,转头一看,带路的小太监还在呆滞中,直到淑宁叫了他两声才清醒过来,满脸通红地告罪。淑宁不在意地摆摆手,问:「方才那位是谁?」
那小太监小声回答道:「是今年的秀女,佳纶小主。」
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