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宁心中咯登一声,知道伊尔根觉罗氏定是先一步来向雅尔江阿「报备」过了,虽然不知她是怎么说的,不过肯定是有利於她本身的说法。这也不是头一回了,看来雅尔江阿对这个侧室真的是非常宠信,如果自己说的话有任何对她不利之处,雅尔江阿未必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觉得反感。
淑宁心念电转,已经重新组织了语言:「大哥言重了,其实方才我也是一时气急,说话有些冲了,若有得罪侧福晋的地方,反而要请大哥多担待呢!」雅尔江阿笑着摆摆手:「一家人不必说这样的话,你生气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样的女人,怎么能给二弟做小呢?你小嫂本就有不对的地方。」
淑宁心中冷笑,脸上却微笑着道:「不过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雅尔江阿道:「哦?说吧,不必有什么顾虑。」淑宁笑道:「我知道侧福晋是一番好意,只是叫人骗了。说起来侧福晋虽然性子好,却也好过了头。平日里料理家务,还不怎么觉得,但一遇到什么事,要是大哥不在,她就容易慌张。比如上回嫂子生产的事,因为有好几件意外一起发生,她就不知该怎么办了,闹得一团乱,所以嫂子才会误会她使了手段。」
雅尔江阿叹了口气,道:「弟妹说的是公道话,我也是这么想的,缨络这丫头啊,向来柔弱,就是不能离了我。」
淑宁快要吐出来了,强忍住恶心感,继续微笑道:「这回也是,本来那个素屏找上门来,只需送个信回奉天问一声,或是等过些时日桐英回来了再问个清楚,也不会闹成这样。可侧福晋因为听丫环的嫂子说了几句,便信以为真了。就因为她性子好,别人才以为她好糊弄,把她当枪使。谁知道这底下的人又什么想法?再说,那个素屏原是继福晋送给桐英使唤的,身份可想而知。侧福晋却轻易信了别人的话,帮别人出头,如果那素屏又什么异心,可怎么办啊?」
雅尔江阿听得一凛:「的确……哼,我就知道她不会就此罢休的,从前送我的两个人,如今都被我关在偏院里,她就打起二弟的主意来了。痴心妄想!」
淑宁见他已经信了,暗暗庆幸他不是个太难对付的人:「大哥,侧福晋性情单纯,如今还好。若是嫂子不在家,她领了家务,底下的人欺负她好性儿,私底下弄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勾当,那可就糟了。」
雅尔江阿皱皱眉:「不至於吧?她先前管家管得还好。」
淑宁叹了口气:「别人倒还罢了,侧福晋对身边的人总是信的,但她身边的人,跟王府里其他人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里头地弯弯绕绕,大哥想必心中有数,我也就不多说了。」
雅尔江阿虽没说什么,但心里也有些动摇了:「弟妹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们夫妻已经是分府出去的,这王府地事,我总不好过问。大哥若是不放心,不防多留意家里的事,时时看着些,别让侧福晋被底下人蒙蔽就是。」
雅尔江阿点点头:「这样也好,横竖我如今还算得闲,我会多加注意地。」
淑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又再接再厉:「还有一件事……素屏从奉天南下,是随了送信人一起来的,她既然是老王府的人,想必是得了什么人的吩咐。大哥虽然已是世子,但还是别太大意了。」
「你是说那几个女人吗?哼,™只是白日做梦罢了。」
「这是当然,只是如今王爷与你们兄弟分隔两地,若是这边王府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到王爷地耳朵里,说不定会有人趁机进谗言,说大哥做不好世子呢。这种事是防不胜防的,说不定王爷离京的这一年多里,她们就已经说了不少话了。」
雅尔江阿猛地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默然沉思。淑宁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论理我实在不该说这样不敬尊长的话,但桐英一向亲近大哥,他的想法我也清楚,我们夫妻二人都是站在你这边地,希望大哥多留神。不过嫂子带侄儿会奉天尽孝,想必多少能阻止小人地闲话吧。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大哥多保重。」
雅尔江阿随意拱拱手,迳自思考去了。淑宁离开书房,心里安定下来,现在只等着看这番话的结果了。
没走几步,却正遇到伊尔根觉罗氏笑着捧着一个托盘过来,上头放着一壶酒和几样精致地小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一见淑宁,她脸上的笑容一滞,有些不自然地道:「弟妹还在啊?怎的这么巧?」然后又瞧瞧书房方向,眼光狐疑。
淑宁似笑非笑地走近她,闻了闻饭菜的香味,道:「侧福晋这么快就做好那么多菜了?真是好厨艺,好快手啊,什么时候教我几招?」伊尔根觉罗氏扯扯嘴角:「雕虫小技罢了,哪能跟弟妹相比啊?」
淑宁笑着望望天:「天色不早了,我还要跟大嫂告别呢,这就走了,回见。」说罢福了一福,便走了。伊尔根觉罗氏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重新摆出笑脸,走进书房:「爷,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都是你最爱吃的……」
淑宁坐着马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遍遍地回想方才的情形,似乎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了。雅尔江阿听了她的话,或许会多加留意,或是不再让伊尔根觉罗氏大权独揽,或是对任何重大人事变动心存警惕,总会把伊尔根觉罗氏的影响力降低。不过雅尔江阿显然不是可以依靠的对象,瓜尔佳氏与他夫妻间的感情会变成怎样,就不知道了。
她方才说的话,也有暗示奉天简亲王府里老一辈的女眷们对简亲王可能有某种不利於雅尔江阿的影响的意思,只希望他能有所领悟,不会让瓜尔佳氏在奉天待太久,因为生性直白的她,显然不是个使父子关系更融合的理想对象。
至於在她的话里受到牵连的简亲王府仆人,她只能说抱歉了,只要伊尔根觉罗氏不把亲信提拔上来,取代瓜尔佳氏安排的人,雅尔江阿自然不会疑心他们。但从以往的情况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小。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那个素屏,落到瓜尔佳氏手上,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不过,就算这个女人跟桐英真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在她面前出现,她最多只是心里不舒服,但如果真让堆房进入她家一起生活,她一定会受不了的。天知道刚才她听说那女人曾经跟桐英在一起时,心头曾闪过一丝想法,恨不得把那女人……
淑宁顿时愣住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难道穿越了十几年,生活习性被社会同化了,连道德观念都改变了么?因为自己身处高位,便把身为仆役的人的性命看作平常?还有,自己刚才做的是什么事?在背后算计被人?插手进那种妻妾争宠、争权夺利的事情中去?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总算明白媛宁、玉敏、瓜尔佳氏等人的想法了,以往她或许会为她们的某种作为感到心寒,但如今她所做的,跟她们又有多少差别呢?
不过,扪心自问,如果要她重新选一次,她还是会那样做。前世的母亲,一发现父亲有外遇,二话不说就提出了离婚,抛弃以往种种,重新寻找第二春。但清朝不是现代社会,她不可能与桐英离婚重新找一个。所以,为了维护与桐英的这份感情与婚姻,为了维护自己的幸福,她只能奋起战斗了。
马车走在路上,夕阳透过车窗照进来,寒意却渐渐加重了,车厢中,淑宁隐隐有了某种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