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昕研问完一句之后,却不知还应该询问些什么,两人的关系显得尴尬而疏离,除了刚见面相识那一霎那电光火石般的惊颤,这之后,完全没有昔日恋人重逢般的荡气回肠,阮昕研不无苦笑,她望了望自己的左腿,却又似心里放宽了些,琅熙能放下她,终归是一件好事。
车开到郊外的山脉下,傅琅熙已经有些疑惑,开上转山公路,阮昕研摇下车窗,初秋的风吹在人身上,总有些沁人心脾的味道,倒是山脚处肆意生长的野草有着清爽的气息,阮昕研的精神好了些,傅琅熙只是一直一刻不停地盯着她看,她想她身上找到曾经有过的那种熟悉感,可却是那样的星星点点,阮昕研轻轻掰过她的头,凑到窗前,整个B市的城市风光被甩得远远的,灰色的尘雾笼罩在半空,远处有个小码头,江里的渔船在繁忙地工作着,偶尔有渔民从船头冒个头出来,很显然,傅琅熙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良辰美景。
终於到了半山腰的时候,车已经上不去了,阮昕研付了钱,不过是离山顶还有些许的距离,那么短的路,抬头都可以看见山顶,可她还是走的那样吃力,这样的身躯,再谈照料他人,何其的可笑,傅琅熙没去搀扶她,曾经那么潇洒,俺们骄傲的人,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到了山顶的时候,她才终於明白了阮昕研带她到这里来的用途,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B市人,琅熙对自己出生的地方却并不熟悉,倒是那个时候回国之后的阮昕研带她来的这里,而鬼使神差的,之后的顾如锦同样重演了这样的戏码,那日,顾如锦拥着她,全副武装的时候,连不远处的小女孩也称赞她说你的“男朋友”真帅,她护犊心从来就不曾减过,只是那个时候,她已经逐渐将阮昕研尘封,物是人非也好,最重要仅仅只是珍惜眼前人。
她心乱如麻,风偶尔吹过,让她稍微清醒了些,经晨露过后的石头有些凉,阮昕研却不管不顾地坐了下去,她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性情,只是在悉心照顾她的时候,却是心细如发,挖空了心思。
她望着傅琅熙笑了笑,而后指了指身旁,傅琅熙挨着她坐下去。
“现在我们连交流都有障碍了。”她一手一笔地划着。
傅琅熙沉默不语,只是急切地期望她说着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
阮昕研从包里取出字,一笔一画地写上,“自那日记忆恢复之后,我一直痛苦了很长的时间,关於过往总像蚕丝一样的纠缠着我的心,我想见你。”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阮昕研顿了顿,“可是我知道我一定不可以再见你,那个时候甑先生给了我一些钱,因为他觉得我照顾老太太很尽心,而我,不过是因为没有其他的事罢了,又或者我是从鬼门关那里走过一回的人,对生命总有些敬畏的,我一直照顾那个老人直到有一天早晨我唤她起床的时候没有呼吸,甑先生给了我一些钱,我去做了假肢,将脸上的碎石又清除了些,可是还是不能完全清除掉,后来我不想继续呆在B市,就去了许多地方,大西北和西南边陲那些你或许没有听说过的小镇支教,后来生活窘迫,我又回来了,有时在广场画画,有时在网上接一些活。”她没有写出她真正回到B市的原因,可是用脚趾头都应该想到,她除了是思念这个城市的人,还能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原因。
甚至那个时候,她都忘记了该重回记忆时自己下过的决心,是这一生再也不见傅琅熙,可是她半下午的时候去广场画画,B市这么小,这么多年,她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相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