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开始自我怀疑,从大量的记忆碎片中源源不断汲取灵感,她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再到时机成熟,自我怀疑又转换成自我厌弃,与母亲如出一辙的嫌恶。

她想,她或许根本不应该到这世上来。

她平躺在床上怔怔地注视着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雨打在玻璃床上,撕碎天地的声响同时也撕碎了她的思绪。

她胡乱想着,想到小时候暴雨天被母亲关在门外,因为学不好母亲试图让她学习的小提琴。

那时候的雨也是这么大,家门关上时“砰”的一声正好与天空炸响的惊雷重合。

她还记得那时的剧烈心跳,伴随着与此时相同的浑身颤抖,响亮地在耳畔响起,如同暴雨夜慌张敲门的流浪者,咚咚咚咚,急促又无助。

她哭着同门里的母亲说,她知道错了,她会努力学习,会努力完成母亲的任务,会长成母亲想要的样子,能不能让她回去。

天边惊雷不断,她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听到她的请求。

雨点砸在身上很疼,她靠着墙缩在角落,时间慢慢地走,风雨交加的夜晚格外漫长。

第二天是怎样的她已经忘了,只记得后来生了一场很重很重的病,身体变得很差,开始害怕雷雨天,母亲再没把她关在门外。

可是已经晚了。

天色已经很晚,黎明的鱼肚白还有一段时间,大雨滂沱,雷电轰鸣没有一丝停歇。

天边每炸响一道雷,她便跟着颤抖不已,她先是期盼雨过天晴,以为自己能够熬到那时候。

可是长夜漫漫,她止不住地往回想幼时的记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又大又沉。

小孩的视角总会将事物放大,那时候她觉得门就是阻碍一切的庞然大物。

后来发现钥匙能够很轻松打开门,却依旧於事无补。

她咬着左手手腕,疼痛早随着第一道闪电熄灭时湮灭在极度的恐惧中。

她似乎想要放声大喊,却只发出了类似於小兽无助的呜咽。

与曾经相似,她被抛弃在陌生的境地,没人能够帮助她。

深沉的黑暗堕落一切光亮,她在黑暗中下坠,头晕目眩地感受意识的流逝,恐惧占据理智上风。

某次雷鸣落下,身后传来嘎吱一声轻响,或许是风把门吹开了,顺势呼啦啦灌进一通刺骨的冷气。

她听见谁蹑手蹑脚地接近,暖呼呼的某个人隔着被子将她轻轻抱住。

“水小姐。”那人说,“不要害怕。”

她用的是很温柔的语调,轻轻的,像是害怕惊扰了谁浅睡的美梦。

水萦鱼迷迷糊糊听见对方叫自己“鱼鱼”,用的是很乖很乖的语气。

没人用“鱼鱼”这样可爱的昵称称呼过她。

那人说:“我会陪着你的,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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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雨终於完全停了下来。

窗沿嗒嗒嗒不停有水珠滴落,单调的声音衬出此时气氛的格外静谧。

黎微与水萦鱼并排坐在床头。

黎微伸手替水萦鱼整理被子,仔仔细细地全部掖好。

水萦鱼很叛逆地把被子分一大半给她,正好把掖好的部分全部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