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安若希一时没转过弯来。
「向护卫说你拼命打手势,却又遣了个丫头与他说话,你不是找我是要做什么?」
「哦。确是找你。」安若希听完薛叙然的话又高兴了,看看看,她家薛公子多么聪明,仅听得护卫一言半语便知道她的意图,还会派个丫头来,还会用薛夫人做幌子。处置及时,方法得当。
「然后?」薛叙然觉得如果安若希再不好好说正事只会傻笑的话,他便要让她站到树前面笑够了再回来。
安若希终於想到时间紧迫,事态紧急,看了看屋里,没有别人,那她便光明正大多看两眼薛公子好了,一边看一边道︰「我大姐被衙门扣着了。」
「为何?」薛叙然其实知道,但得装做不知道的样子。
「我四姨娘的屍体在大姐的管事陆大娘旧居中被发现。衙门找上门来,我爹报说我大姐母亲的牌位与四姨娘一样,都失踪了,於是向官府报称大姐想通过四姨娘拿回母亲牌位,四姨娘想趁机报复大姐。结果最后落了此结果。」
「什么乱七八糟的。」薛叙然这回脸上的嫌弃相当真实。
安若希咬咬唇,觉得颇是难以启唇,但她心里信得过薛叙然,超过其他任何人。「具体细节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就是,就是想看看薛公子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我大姐。我也不知她在衙门如何了,最后会不会蒙冤。我知道我大姐的,她挺聪明,若是她想对四姨娘下手,不会落下如此把柄的。」
薛叙然没好气︰「她这般聪明,还需要别人帮忙?」
安若希忙道︰「自然还是薛公子更聪明些。」
这马屁拍得,诚恳得让薛叙然颇是受用。但薛叙然却还是泼了冷水︰「案子衙门那头已经在审,且又是命案,你大姐顶着护国大将军未来夫人的头饺,若她自己没办法脱身洗冤,寻常商贾之家又能如何?再者说,这案子如此蹊跷,死得这般蠢,若不是你大姐干的,那是谁干的?你大姐洗了冤,真凶就要伏法。我倒是觉得,你多些担心真凶才对。」
安若希张了张嘴,明白过来薛叙然说的是何意思,她有些心虚,但怎么也得爲家里辩驳几句,不然薛公子以爲她家全都是歹毒凶手,那可如何是好。「我爹爹没必要杀姨娘啊,已经定好了要将她送出府去的。况且,若是他干的,他何必闹得这般大。家中丫头妾室丧命,悄悄处置了便罢了,爲何要把屍体搬到外头,闹到官府去,这不是给自己挖坑。」
薛叙然看了看她,点头︰「你说得对。」
是吗?安若希咬咬唇,她就是随便说说,薛公子居然没挑毛病。
「你四姨娘死后,家里还发生了什么?」
安若希想了想︰「就是上衙门做证,那天夜里我爹爹是在我娘院子里过夜的,说是打算第二天一早送我四姨娘走的。」
「去哪里?」
「去福安县,具体不知是哪儿。钱大人帮忙找的地方,给我四姨娘静养养病的。」安若希想起自己与段氏打的那一架,尴尬地挠挠下巴︰「四姨娘不愿走,在家里闹了一天。晚上就失踪了。」
「晚上就发现了?」
「第二天早上她院里的丫头发现的。」
「为何晚上没发现?」
安若希语塞︰「四姨娘有些疯颠,丫头们对她也不是太上心。」
「可她不是闹了一天?上不上心,闹起来总得去看看吧。」
「我爹回来了,四姨娘便不闹了。」安若希说到这儿一顿,不对,四姨娘不闹,爹爹该闹呀。安若希想起那毒,爹爹什么时候知道毒是假的呢,未知是假的之前,不是该闹腾找大夫救命吗?这事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爹安安稳稳地在她娘屋里过夜去了。这不对啊,就算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那四姨娘下毒这事,怎么都该受罚。可爹爹也毫无表示,这事静悄悄就过去了。
「怎么了?」薛叙然见安若希发呆,便问她。
安若希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说。她真是糊涂了,不该来这儿说这事的。她也闹不清究竟是想帮帮大姐多些,还是想借这事来见见薛公子多些。这事这般不光彩,不该让薛公子知道的。
薛叙然看她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来气,干脆直接问了︰「那个钱大人在你家又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钱大人似乎挺忙碌,我弟弟在帮他办差呢,听他说钱大人忙得脚不沾地。」
「他不是派了人在你们府里?」
安若希点头︰「我也未留心他们在我家都做些什么。倒是常看他们转悠。」
「安若希。」薛叙然严肃唤她。
「薛公子。」安若希也严肃,提醒薛叙然怎能直呼她名字。
薛叙然才不理,只道︰「我们还有一个月便成亲,你能让自己平平安安等到那天吗?」
安若希瞪大眼。
「莫管闲事,当什么都不知道。别打听,别让别人起疑,尤其别招惹钱世新手下那些人。让自己越不起眼越好,知道吗?」
安若希看着薛叙然,看着看着,抿了嘴想笑。薛公子关心她呢,这真让人欢喜。
「莫笑。我认真的。」薛叙然板脸。「等你进了我薛家门,我才能名正言顺护你。未到那日,事情都可能会有变数。你姐姐的这事,我没法帮,你也不要管,好吗?」还未成亲呢,先把岳丈送牢里去,这婚事到时还能做数?这姑娘太傻了。
安若希楞楞看他,完了,现在不止想笑,还想哭。薛公子在乎她呢,也在乎他们的婚事。安若希咧着嘴傻笑起来。
薛叙然给了她几个白眼。安若希见了,更是傻笑。「那我走了。」看着薛公子,忽得觉得不好意思呢。「公子放心,我定会平平安安的。」怎么都要嫁过来,你放心吧。
薛叙然叫住她︰「你那什么,若是以后有事找我,自己不方便的,让你丫头到喜秀堂去,与掌柜说你想买支喜鹊立梅枝的簪子。」总不能每次都到他家门口瞎比划。
「哦。」安若希应了。「那我走了。」
「等等。」薛叙然又叫住她︰「若是掌柜说没这样式的簪子,是确是没这样式的,不是你不能见我的意思,明白吗?」真怕她蠢到某个境界误会了。
安若希顿时撇眉头,才刚对她好些,又嫌弃她笨了?「怎地不明白,不就是个传话的暗语吗?我这般聪明怎会不明白。」
薛叙然瞪过去,还对他嚷嚷起来了。
结果安若希居然不怕他瞪,还有话说︰「还有啊,我要是说,想找支喜鹊看着特别喜气的,便是有紧要的事,你速派人来找我啊。若是我说想找支梅花开得好看的,便是一般问候,问你好不好而已。若你没什么不好的,便不会回话了。」她说完,抬了抬脑袋,「瞧,我也懂编暗语呢。」
「这算哪门子高明暗语。喜鹊看着喜气的是哪般模样?」
「便是喜气的模样。」
「那是何模样?」
安若希顿了顿︰「成亲后再告诉你。」反正就是喜气,哼。
安若希走了。出了院子先前那丫头在等她,手里拿着个果脯礼盒子,说是夫人送的礼。安若希在心里用力夸赞她家薛公子她未来的夫婿想的周到,见他一面当真是欢喜。一想到她家里这般那样,她真是不想回去。怎地婚期还有这么久呢,她等得着急。
安若希带着丫头回了府,在府门外不远的地方见着了一位瘦削的尼姑。那尼姑似路过的,寻常走路。与安若希抆肩而过时看了安若希一眼。安若希觉得这位老尼眼神颇是锐利,有些冰冷。她这般模样定是不好化缘啊,她想。
安若晨在郡府衙门厢房里待得烦躁,白英与太守大人幷未来提审,也没人来给个话,这事就晾着了?究竟是要如何?这案子破绽如此多,她不信他们真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或许他们就是打算这般耗着。但是耗着,有什么用处呢?
安若晨忍不住下了床走动走动,装病最辛苦的就是躺着,她胳膊还是疼,但躺久了得全身疼啊。她停在了窗前,看看外头的状况,窗外一切如常,有衙差把守,偶尔还有白英领来的卫兵巡视走过。安若晨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必须沉住气。
这时候屋角的衙差看到她了,忙走过来。这衙差是方元交代过的人,叫安子,与方元相熟,方元托他照顾她。安若晨在这儿两日,安子常偷偷帮她打听事,也帮着给方元传话。所以安若晨知道了古文达想见她被白英阻拦了,知道了齐征被释放了,陆大娘与田庆他们还被押着。安子甚至还会在有人过来时说话或是咳嗽示警,让她可以装睡。
安子跑过来,到了安若晨窗外,小声问︰「姑娘有何事?」
「可有新消息?」安若晨早摸清他们换岗时辰,安子应该刚换岗过来不久,想来之前有机会去打听。
安子摇摇头︰「今日白大人、太守大人关门议事,没什么新消息。」
「钱大人呢?」
「与他们一起呢。几位大人似是商议重要的事,关屋里许久了。其他人都不让进。」
安若晨皱皱眉,再问︰「我的丫头春晓可有来探望我?」
「未曾。」
安若晨点点头,希望春晓顺利出城找到孙掌柜。古文达给将军的信,将军应该也收到的,只不知将军是否有空处置。还是寄希望於孙掌柜吧。
安子还想说什么,却远远看到有人过来,安子忙跑开了,站回屋斜角边上值岗的地方,背脊笔直,严肃端正。
想来走过来的人是个人物。
安若晨伸头张望,看到一位同样穿着衙门差服的男人缓缓走来。瘦瘦的,高个子。他的腰带是红色的,与寻常衙差的灰色腰带不同。是个衙头呢,难怪安子这般紧张。
那人走近了,走到了安子面前。安子恭敬施了个礼。也不知那人与安子说了什么,从安子的举止动作来看,他似乎应了声「是」。之后安子施了礼走了,而那衙头招了招手,唤来了另一位衙差,站在了安子的位置上。
他把安子调走了。
安若晨仔细看着那衙头。他忽然转了头,也看了安若晨一眼。那眼神让安若晨心里本能地不安起来。她面上镇定地迎视着那衙头的目光,对他有礼一笑,微微施了个礼。那衙头也冲她微微一笑,点点头,抱拳施了个礼,然后走了。
安若晨看着衙头远去消失的背影,有风拂过,窗前的树枝摇曳,沙沙作响。
真可疑呀,他调走了衙差中唯一会帮助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