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想象中人狗大战的战况惨烈,少说交战双方都得缺个胳膊少个腿什么的。结果大门吱呀一打开,只见地上躺着一块砖头,有一角已经磕碎了,雨水正冲刷着被磕碎的石块沙粒,乔西定睛看了看,砖头上有滩暗红的血迹。

她心中一惊,朝见着自己就拔腿跑的人喝了声:“段小也你给我站住!”

段小也站住了,仅一秒,又开始跑。两条人腿愣是给她跑出了汽车轮胎的速度,眨眼间,人就没了,消失在风雨中。

乔西:“……”

乔西在心里骂自己犯病,三天前赶段小也出去,这会儿又是哪门子的爱心泛滥。十六岁的人,有胳膊有腿,又剁得一手好肉,去哪儿都不会饿死。死乞白赖地蹲店门口三天,耽误自己正常营业,她最看不起这种人了!

“有本事跑了就别回来!”乔西气不过,对着空气骂了一声。

走了死胡同的段小也硬着头皮原路返回,被迫和骂骂咧咧的乔西打了个照面。

模范□□乔西罕见地犯了傲娇病,站在旧之门口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没本事”的段小也,鼻子哼哼着。没有回店里的意思,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的趋势。

仿佛只是单纯想满足自己看戏的病态心理而已。

段小也大概是觉得已经够丢人了,没脸可再丢了。索性不跑了,慢慢吞吞地在乔西眼皮底下从地上捡起人狗大战的胜利品——一个烂苹果,宝贝似的搓了搓灰,揣进口袋里,然后还慢条斯理地翻起了垃圾堆,从里面搜寻一切可以维持生命正常运行的东西。

雨势渐渐小了,眼前的景象不仅清晰起来,更仿佛放慢了十倍的电影镜头,主人公段小也任意一个微小的动作在乔西的瞳孔里留下深刻的映像,又好似一把愈磨愈锋利的刀,撕拉一声戳破了她强迫自己伪装起来的冷漠和残忍。

才十六岁,虽说四肢健全,但是不会说话。巷子里从前就是有个哑巴,天天拿着个破碗沿街乞讨,碰上好心的能赏口饭吃,遭遇黑心的一准鼻青脸肿地回来,过了几年,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而且没有身份证,在哪儿都是个黑户,正经营生的谁敢雇她?

买媳妇的老汉不知道是哪里人,段小也既然能逃到这儿,那十之八/九离燕城不远。如果被撞见了带回去,是不是要过上和电影《盲山》里白雪梅一样围着丈夫孩子转,没有自由没有梦想的生活?

乔西抿了抿唇,撑着伞朝段小也走了过去。

“被狗咬到没有?”

段小也闻声抬头,撑着雨伞的手骨节分明,半握拳的姿势使拇指往下的四根手指紧紧挨在一起,嫩白的肤色,错落又和谐的美感。

她在心里用自己匮乏的语言想了个尽量贴切的比喻,仿佛做菜用的葱白。

乔西以为段小也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受伤?”

段小也摇摇头,用手指做了个四肢爬行的动作,完整的意思是她没受伤,狗受伤了。

乔西:“……”

我现在收回我的担心,老老实实地躺床上睡觉还来得及吗?

“垃圾都扔了,跟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