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时光颠倒,黎慕九握着电话的手不住颤抖,彼时兄妹两人为了进入这座城躲过差佬同警犬搏命游上岸,如今命运好似在同她开玩笑,笑她不自量力非要融进一座不属於她的城,妄想逆天改命。可最终没法回头时再回过头来看,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一通从对岸打来的电话,还未等黎慕九张口,对方就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质问她是不是黎慕良亲属,紧接着就是哥哥一字一顿同她讲:“阿九,我们没法回头了。”

年轻人涉世未深,没名没姓进到一座销金窟,美好幻想被现实打破,什么金山银山,无数人挤破头等着一个工,哪里轮得到你,两兄妹在街头流浪过一个月,穷困潦倒到被狗追换得一碗狗食,黎慕良含着泪捧着黎慕九的脸,咬着牙对黎慕九许下诺言:“细妹放心,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黎慕九发了高烧,整日浑浑噩噩地苟延残喘,等她再度醒来,一睁开眼,贴在墙上的叶子楣弯弯腰露出两粒波,正似笑非笑睇着她。

鼻尖是阴暗潮湿的酸涩味,混杂着不知名廉价香水,好好歹歹,身下是一张还算柔软的按摩床,身上还盖了半张毛毯,再不是街边又凉又硬的石板路,这里已经算是天堂。

屋外人声嘈杂,黎慕九躺在床上一对凤眼直直盯住天花板,她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只是听到屋外哥哥的声音,听过半晌,黎慕九才恍然得出一个事实——哥哥已经加入了帮派。

三年间,黎慕良搏命实现诺言,在肥佬东门下拚死换得兄妹两渐渐优渥的生活,黎慕九每日跟在黎慕良身边,可黎慕良却不让她染指半分社团中的事,直至三年后这通电话,彻底改变所有人命途轨迹。

黎慕九听着听筒那头的人同她讲太多信息,多到令黎慕九喉头发紧,这么多年她听惯了广东话再听人讲普通话,一时大脑短路反应不过来,只得听筒那头讲一句,她便在心里再重复一句。

“黎慕良涉嫌运du被拘留,调查过程中发现他已患胃癌,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已送他医治,黎慕良交代你是青和帮中的重要人物,我们希望你能与我们警方合作,你放心,黎慕良的后续治疗我们也会尽力的。”

黎慕九快速消化着这些话,哥哥被对岸拿住,还患了病,这意味着,为了哥哥,她无论如何也要答应,只能配合,没有后退的余地。

没做多想,黎慕九立刻应承下来,她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所有事情理清,哥哥说她是青和帮的重要人物,那么她就要在最短时间内做到,如果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黎慕良也危在旦夕。

这么多年,都是哥哥在照顾她,无论如何,她也要搏一搏。

黎慕九思来想去,只能去找黎慕良口中的那位东叔。

油麻地,细细窄窄一条巷,暗夜时分,昏黄路灯下,一家雀馆门口,杀戮正在上演。

黎慕九就站在巷口,看着一个肥肥的男人被几个人团团围住,长长的开山刀反映了月光打在黎慕九脸上,她眉间一跳,心内天人交战。

她听人讲肥佬东总会来这间雀馆打牌,她只是来看看,未想到竟然如此行大运,被她撞到电影中开片场景,肥佬被几人团团围住,眼见就要一刀入腹结束此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