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方嘉禾人生中,最最煎熬的两个月。
她哪里都不能去,也不能和旁人接触,更没有机会与闻惜联络。方母白天的时候会出门买些东西,顺便去村庄里的小卖店借电话询问签证的办理结果,她把方嘉禾反锁在农房里,回去后便做饭给她吃。到了晚上,母女俩各睡一间房,但方嘉禾总能听见母亲的哭声,那样哀怨,也那样悲痛。
起初方嘉禾没有多想,毕竟因为生意失败而出国逃债的人并不少,美国与国内没有引渡条约,逃过去的人就意味着再难寻回,而越南与国内是有引渡条约的,所以方母十分担心,害怕追债人报了警,一查就能知道她们去了越南,跨国执法在这里并非难事。奈何签证久久下不来,方母只能胆战心惊地等着消息,方嘉禾见母亲日日惶恐不安,便从未想过事情的真相会否还有另一个版本。
随着时间的递增,在顺化滞留的时日越来越长,方嘉禾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因为她发现母亲总是夜不能寐,很难入睡,便是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在她所不知道的梦境中被猛然惊醒。
那段日子,母亲每日以泪洗面,魂不守舍,且情绪起伏极度不稳定,每当方嘉禾劝她回国时,方母便会歇斯底里地叫她闭嘴,还要撞墙,拿刀,对方嘉禾以死相逼。
一开始,方嘉禾只是觉得母亲难以走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可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非但没有冷静一些,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方嘉禾开始产生困惑:说到底欠债这种事可大可小,只要把钱还清,那就什么事都过去了,这似乎并不值得母亲这样担惊受怕,反应激烈,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直到又是一个雨夜到来,方嘉禾睡到半夜忽然惊醒,觉得床边像是多了个黑影,她猛地起身坐起,窗外恰好闪过一道闪电,银白的光短暂地照亮了片刻房间,瞬间映出了方母那张苍白又浮肿的脸。
母亲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边,也不知在黑暗中看了她多久,不发一言。
那一刹那,方嘉禾被吓得四肢僵硬,毛骨悚然,失声道:“妈,你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方母忽然一把摁住她,泣不成声道:“嘉禾,如果妈妈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你会不会怪妈妈?”
方嘉禾心口咚咚直跳,窗外闪电连绵,撕扯出刺目的银光,方母的脸就在那光里明灭不定,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