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被吓坏了,僵着身子站在门边上不敢动弹,直到后来她奶奶听见哭声过来劝架,她才知道,原来是她爸又把家里的钱输光了。就连她爷爷奶奶存在卡里治病的钱也都被他偷偷取了出来。
似乎,赌鬼比毒/瘾更加难戒。起码,就她所知的,她爸就是一个例子。
赌了输,输了赌,赌了借,借了拚命干活再还。就这么周而复始,从初春到严冬,她们家从来没有一天的日子是不要愁钱的。
所以,在她们家,除了她弟拥有特权不用干活,她和她妹,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要帮着帮补家用的。
就比如她,五岁的时候,她老娘就给了她一根棍子,让她赶着她老娘卖了头发买来的小鹅去田里吃草,并且给她下了一个指标:要是丢了一只,一年不给她吃零食。
她当时可被这个条件吓坏了,把每一只毛色金黄的小鹅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要,拿着比三个她加起来都要高的麻秸赶那些小鹅去田里。
村里许多人都外出务工去了,他们的田也大都荒芜了,要想找到一处可以供小鹅吃饱的草地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几乎每一块田地都有好几座坟在边上立着。
国家虽说强行要求火葬,可农村固有的观念还是认为火葬以后,就不能转世投胎对子孙后代也没有益处,所以很多老人死了,他们的家人都会偷偷地给警察送些礼,再雇些年轻力壮的男人连夜把人埋了,以此逃过国家法规。那些警察拿了人钱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那人所在的户口也不会销掉,而是等几年,拿够了田地补贴后,再销户。
她那时还小,虽说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可是那些坟地她还是知道的,那么大的一个墓碑,旁边还有俩松树立着,她也不是傻子不是?
要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又那么小,就在没什么人烟的地方放鹅,死了可能都没什么人知道。
但她更知道她家里没钱,这在她心里,其实,比死更可怕,虽说,她也不知道什么叫死。
所以,她老娘让她过来,她也只得来了,一边赶着还蹒跚的小鹅,一边心里妄想着等秋天这些鹅长大,卖了以后,她老娘会不会给她买一双胶鞋。下雨天,她总是穿她爸的解放军鞋走去学校,太不舒服了,而且,旁边和她同桌的女孩子,也总是笑话她。
就这么妄想着,她安然地度过了一个个放鹅的日子,并且在适应这种生活后,还发现了放鹅的乐趣。
躺在草地上看天空的云是什么形状啦,偷偷摘摘野果啦,在水田的洞里掏掏龙虾啦,把竹子放到火里烧当成爆竹啦,拿草引蚁后也是她那时发现的一种乐趣,这些田园的东西,直接填补了她没有玩具的生活,算是给了她一个有趣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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