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过路,墙上灯影绰绰。另一边,则是一个又一个颓丧的犯人,在一道道栏杆后,露出绝望的眼神。

应昆道:“陛下都知道那是个疯子了,何苦记得他说过什么话。想来,太子殿下一定是受了那老道的蒙蔽,才会这么糊涂……”

见皇帝的脚步没有停,他也没有作声,应昆干脆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陛下如今还正值壮年,膝下子女个个温顺,那疯子的话肯定不可信。”

在这几个公主皇子中,只有长公主的年纪稍大,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其余几个,更是小之又小,怎么可能杀得了皇帝!

“陛下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多心,”应昆斟酌道,一次性说了很多话,“快到了。”

暗芒深深藏在皇帝幽邃的瞳眸之中,他对应昆的话,未置一词。

他最相信道士的话了,哪怕是对他恨意滔天的某些道士——这多出来的两层,便是在那个疯子之后所增设的。

皇帝另起了一个话题:“就从这里开始吧,东宫的人太多了。”

语气中带着责备。

的确,若非他下令将东宫所有人下狱,他还不知道卫洞南居然养了这么多人。

路到这里,还有个守门的狱卒在远处站着,看见太监抬手招呼他,他这才敢过来。

里面的犯人蓬头垢面,身着囚衣,上面沾染不少尘灰,手上脚上全是铁链。

“陛下要开门么?”他问,目光紧紧地落在那囚犯身上。

这入狱不过一天多的功夫,他怎么就变成这副狼狈样子了?

“开吧,”皇帝沉默顷刻,“把门打开,把他弄醒。”

一盆冰冷刺骨的水兜面浇淋,冷得陈贺头脑骤凉,四肢百骸都蹿上深深的寒意。

“啊!”他凄厉地叫了一声,湿透了的头发贴在两道秃眉上面,一双浑浊的眼神,如今充满了胆怯。

他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

谋反这样的大事失败了,只有太子和皇帝是血肉至亲,才有可能逃过一死。

至於他们这些小喽罗,无论太子结局如何,他们都会死得很惨。故此,陈贺一面虚与委蛇,帮了太子联络宫外的人;另一面,他早就收拾好了行囊,准备趁着动乱的时候,直接卷钱逃走。

笑话,他怎么可能对卫洞南忠心耿耿?

只不过,陈贺没有想到,这死期来得太快,朝徽帝的决断过□□捷,他们整个东宫顷刻间就全部下狱,无一幸免。

被铁链拴住的双手,如今不住地抖动着,陈贺颤颤巍巍地开口:“陛下,陛下……”

朝徽帝盯着他:“把头发撩开。”

狱卒会意,上前一步,粗暴挪开陈贺挡住脸的手,铁链铮然撞出声音。

“朕记得你,”朝徽帝幽幽开口,“你是,太子的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