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雨月挺不自在,想了想觉得不好,要将字迹收回去。
暮城雪却拦了一下,很珍视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掠过纸面上方。却又不直接触碰字句,仿佛想沾一点翰墨香气似的。
水雨月默认她明白,暮城雪也自是猜透花魁所想,细心收起那几幅娟秀的字迹。
花魁兴致未完,提笔又写了一幅。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她没再蘸墨,笔上墨汁渐少,纸上的字迹便也显得干枯了起来。
飞白渐多,字形逐渐清瘦,如冬日寒松,孤立无援。
“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水雨月不写了,丢下笔发呆。
几笔枯墨,满纸风雪。
暮城雪盯着最后两句看了好久,轻声道:“长相思。”
“你可是有思念的人?”
水雨月张了张唇,迷惑地回忆了半晌,才道:“没有。”
暮城雪指指字:“情真意切。”
水雨月妩媚一笑。
她没解释,只是曼声道:“风尘女子,身不由己,岂敢贪怀。”
水雨月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写这些诗句。仿佛在身体里有一个地方驱使着她与诗人共情,一瞬间触动心弦,前人诗句就在笔下流淌出来。
她想写,并感到一阵毫无来由的难过。
暮城雪道:“这幅我也要。”
水雨月一愣,本以为她这样的皇室贵胄是不会在意一个小小花魁的几个字的。
暮城雪还伸着手,等着她的墨宝。水雨月反应过来,温柔一笑,拾起纸笺细细叠好,递了过去。
暮城雪认认真真地收在了袖袋里。
然后小王女说,不好白拿你的字,总要有点回礼。
水雨月於是笑着问:安阳殿下,想拿什么来回礼?糖冬瓜还是梨花酥?
暮城雪被花魁的笑容晃了眼,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自怀中掏出一个锦盒。
“打开瞧瞧。”
水雨月将盒子托在掌心,依言打开,指尖挑动那黄铜锁扣的时候,心脏忽然一阵不规律的跳动。
从前多少男人送她礼物,她那颗麻木的心脏也从未起过波澜。
水雨月打开盒盖,里面却不是她以为的名贵贡品,胭脂水粉。
是一只木制的小鸟。
暮城雪摊开洁白的掌心将它托起,弯起食指扣了扣。
小鸟立时苏醒过来,微一歪头,动了动脖颈,便展翅飞了起来。它在水雨月的房间里巡游了一圈,然后落回暮城雪掌心。
水雨月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暮城雪垂眸按了按鸟身,小鸟背部的木片瞬间弹开,露出一小方空间。
“这是机械鸟,可以飞行,传讯。可写下信笺置於其内,无论我在何处,它都会将信送达。我并非逼迫你一定要与我传信,我心中之意是......兴许你什么时候......用它便好。”
面皮薄的暮城雪其实省略了很多话。
兴许你什么时候想见我,需要我,就敲敲这只鸟,我就会来到你身边。